“只是什么?”纳兰容逸望着男子骤然沉默的脸,不由得紧张起来。
握着纳兰容逸的手紧了几分,凤目清朗如月,“四弟,你老实告诉三哥,你今日这般维护我,当真没有半分私心?须知我是你三哥,你的心事是瞒不过我的眼睛的。”
纳兰容逸微微一笑,低下头头,声音发涩:“三哥,我知道我的心事瞒不过你。我亦知无论她心里装的是谁,都不会是我。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我亦不愿喜欢上她。无数次告诫过自己,这世间绝代佳人有的是,不独她一个。
更何况,她还是即将成为我三嫂的人。可偏偏,不知不觉的便为她动了心。三哥,我并没有任何私心。若非要找出一条的话,我也只是想尽自己所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罢了。她是,你更是。三哥,我只要能远远瞧她一眼就好。我说过的,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三哥的事情。她,是我未来的三嫂,仅止于此。”
纳兰容钰听得心酸,不由得伸手揽住纳兰容逸的肩膀,沙哑道:“四弟,若是心能割舍,三哥多想把她让给你。可是,原谅三哥,我能答应,心却做不到。对不起。”
感受到脖颈间的热流,纳兰容逸浑身惊颤,亦不觉落泪:“三哥,有你这番话,足矣。好好待她,不要如云千歌一般教她伤心。否则,我会小时候那般,和你狠狠打上一架,然后带她走的。”
话音刚落,胸口迎来狠狠一拳,纳兰容钰佯怒:“臭小子,就不怕我宰了你,嗯?”
纳兰容逸挠着脑袋,很是憨厚的样子,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嫌隙尽消。
笑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纳兰容钰面容愁苦,长长一叹。
“三哥,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呀?”纳兰容逸奇道。
“四弟,皇后被幽禁凤仪殿中多时,帝后关系日渐恶化,竟无一丝好转?长此以往,如何是好?深宫中若是失去了帝王的宠爱,日子可就难过了。咱们得想个法子帮帮皇后啊。”
望着那凤眸里不加掩饰的关切,忆及往昔,纳兰容逸心下一紧,脱口而出道:“在三哥心里,难道还是不能忘情于若兰姐姐么?安若凤和若兰姐姐,究竟谁对三哥更重要呢?”
倚梅园
暗香萦绕,疏影横落,素色纱窗下,女子坐在绣架前专心致志地低头绣着花。眉若远山,烟波袅袅,姣好如画。
挥手制止了一干侍女的意欲禀报声,纳兰容钰坏坏一笑,拉着纳兰容逸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近身一瞧,她绣的竟是一幅缠绵情深的蝶恋花图。红艳似火的腊梅,翩翩飞舞的凤蝶,在绣者的巧手下交相辉映,栩栩如生。一针一线,较之宫廷绣师亦是毫不逊色的,看得出安若凤在此绣图上是用足了心的。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纳兰容钰的心里忽然生出几分酸意来,没作多想就拍了拍安若凤的肩,坏笑道:“哟!安姑娘当真是用心呀。”
纳兰容钰话里隐含的酸意,就连纳兰容逸都听出来了,一时间,心里亦生出几分复杂来。
“哎呀!”
专心之际,忽然被人背后拍了一下,安若凤惊吓之余,竟让绣针狠狠扎入指尖,生生作疼。
见她惊叫着握住了左手,纳兰容钰忙问:“安儿,怎么了?”
瞧清了来人是谁后,安若凤气不打一处出,骂道:“你做死么?好好的躲在后面吓我做什么?这下好了,害我扎到手指,你可满意了么?”
“扎到手指了?!疼么?”纳兰容钰心里悔得要死,忙一手抓过安若凤的左手,果然见指尖处不断涌出鲜血来。
纳兰容逸在一旁瞧着亦心疼不已,碍于纳兰容钰在场,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十指连心,你说疼不疼?”安若凤原就心情不好,此刻纳兰容钰又来招惹她,不由得将一肚子火气都往他身上撒。
“安儿,都是我不好,对不住。”纳兰容钰歉疚着说,忽然抓起方才刺伤安若凤的那根绣针,竟在须臾间以内力将其化为虚无。
此等功力着实震惊了安若凤,她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厢纳兰容钰竟又抓起另一根绣针放在安若凤手里让她刺自己。
“安儿,你刺我吧。刺几下都行,只要你解气。”
安若凤又气又好笑,死命夺下他手中的针,骂道:“纳兰容钰,你疯了么?”
他竟认真地答:“是,我疯了。我若不是疯了,怎会舍得害你受伤?”
安若凤怔住,心里好生感动,背过身去,“罢了,不过是点小伤。王爷不必如此,我原不该与你生气的。”
忽然感觉指尖有些湿润,回头看吓一大跳,纳兰容钰竟将她受伤的手指含在了口中,目光恳恳。
此时安若凤才注意到房内竟还有一人,见纳兰容逸目光异样,安若凤顿觉尴尬,忙将手指抽回,难为情道:“四王爷也在呀。”
纳兰容逸装作没有看见方才那亲密的一幕,面色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看向笑意深深的纳兰容钰:“三哥,我先出去等着了。”说罢不等纳兰容钰回答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背影略显寥落。
安若凤瞧出了这兄弟二人之间的异样,掏出手绢裹住手指,淡淡道:“王爷想必有话要与我说,对么?”
纳兰容钰轻声一叹:“唉……安儿,你怎么又喊我王爷了呢?我情愿你连名带姓地喊我纳兰容钰,也不愿听到你生分地喊我王爷呢。”
女子不为所动,眉目冷淡依旧:“不要拐弯抹角,说正题。”
望着女子绝美的丽颜,纳兰容钰不禁又是一叹:“安儿,你当真是无情得紧呀。也罢,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勾唇嘲讽一笑,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么?不假思索道:“那就先说说坏的那个吧。”
“镇守边关的五皇叔举兵谋反,情势危急,皇上派我出征。日子就定在大婚后的第二日。为了牵制我,皇兄想必会囚禁你于宫中。”
安若凤不由笑了,这对她而言可不见得是坏消息呢。
“那么,好消息呢?”
纳兰容钰一字一句道:“南陌国将派使者前往燕国求援,如我猜测不错的话,燕帝应该会派与我们同一日大婚的驸马云千歌带兵前来相助。”
安若凤眸射冷光,冽冽如箭:“是你向皇上献的计谋,是不是?你想要公报私仇么?纳兰容钰,你不准伤他!不准伤他!”
“安儿此言差矣。云千歌是燕王的乘龙快婿,与本王素未相识,何来仇怨?再说,本王还指着他来帮忙平乱呢。”纳兰容钰冷冷起身,眉目温情不再,反倒隐隐透着杀戮之气。
安若凤看得心惊胆战,忙握住纳兰容钰紧攥的手,急中生智道:“钰,带我一起去。我陪你一齐出征。”
虽然她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眼见她为了云千歌这般奋不顾身,他的心仍不由隐隐作痛。
反身捏住她的下巴,恨恨道:“你就这般在乎他,嗯?”
“钰……”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低唤他的名。唯有如此低声恳求,他才会对她心软。
纳兰容钰心痛难当,放开了她,冷冷道:“事出紧急,皇兄说明天便得将给燕国长公主的贺礼送出,你若赶不出来,本王只得另寻他物了。”
“不,明日之前我定能将这幅蝶恋花绣好。”
“你……何必如此勉强自己?”
纳兰容钰气得胸口发疼,略一按捺,接着道:“你一会儿随四弟回他府邸。皇兄说,大婚之前,你不能住在钰王府中。这,已是本王和四弟争取的最好结果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吧。”
纳兰容钰转身要走,却被安若凤从后头紧紧攥住衣袖,“钰,那么方才我所说之事呢?”
纳兰容钰抿紧双唇,狠下心去掰开她的手,扔下一句:“此事本王做不得主,你若有心,去求皇兄。”
安若凤颓然跌坐在地,泪流满面。
纳兰容钰在窗外偷偷看着,心疼不已,在心里暗道:安儿,原谅我。原谅我……身不由己。
过了一会儿,安若凤擦干脸上的泪水,喊了画扇和琳心进来收拾东西。从头到尾,甚至随纳兰容逸走的时候,纳兰容钰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帘布垂下,马车缓缓驶动,安若凤茫然地睁大双眼,只不知等待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未来。
许是为了避嫌,纳兰容逸并没有选择和安若凤同坐马车,而是独自骑马。
一路各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侍卫恭谨的呼声:“属下等参见四王爷,王爷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