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浮两靥,眉色姣好如望远山,朱唇轻启道:“此事不宜多人知。且烦清叔附耳过来,我才好告之。”
男子的神色略一迟疑,但还是恭谨地应了一声“是”,遂附耳过去。女子的声音清越婉转若夜莺,温柔得恍若一池春水,清叔每听一句眼底便增添几分动容。一番交代过后,他恭谨地俯地答道:“如此玲珑心窍,体贴入微,王妃真乃千古难得的贤惠之人呀!请王妃放心,您交代的事,属下必定会为您一一办妥当了!属下代王爷谢过王妃的一番体恤之情!”
女子“扑哧”一笑,竟是万般的可爱怜人。她伸手虚扶了清叔一把,俏皮地眨眼笑道:“清叔此言差矣!我这么做原就出自本心,可不是希望清叔来谢我的!再说了,就算是要谢,也该那位正主儿来谢不是?清叔快快请起,时间不多,您早些下去安排着吧!切记不可告诉了王爷啊!”
清叔向来严肃的脸上也绽开了难得的暖煦微笑,他起身点头郑重道:“王妃尽管放心!属下晓得分寸的,属下告退!”
“嗯,去吧!”脸上的笑意恬淡而深长,似是蔚蓝天际的浮云般纯净而不可捉摸。安若凤端起了紫檀木案几上的茶轻轻地晗了一口,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今日,她恐怕又要教纳兰容钰大吃一惊了吧?
这一日的天空蓝得发亮,抬头望去竟像是一块碧透无瑕的蓝田美玉在滟滟发光,流光溢彩。浮光掠影间,树叶子在清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一群群鸿雁低鸣着振翅南飞,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宁静与安好!秋儿她们都说,鸿雁掠空,如此晴好无云的天气是出征的祥兆!
距洛阳城郊三十里处的长亭外,三十万大军已是乌压压地站了一大片,人人头戴盔甲,身佩长剑,面色肃穆,士气如虹。只为他们都知道此次领兵出征的是南陌国战无不胜的“战神”钰王爷,虽说此次交战皇上这方一直节节败退,但只要有钰王爷在,他们心中就有了底气去与那乱臣贼子奋力一战!且为了国家大义,尊贵如钰王都能忍痛告别了刚刚新婚的王妃出征,他们心中又怎能不备受感动呢?
为了鼓舞士气,帝后二人一大早也乘坐了明黄色九龙腾云祥瑞御撵赶到城郊来。两人又是命人赐酒又是发赏赐的,温言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来收获军心。
长亭之外,盔甲俨然、雄姿英发的纳兰容钰与安若凤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是无语凝噎,脉脉此情谁诉?
蓦地,皇帝信步走了过来拍了拍纳兰容钰的肩膀,说道:“三弟,时候已不早了。你与三弟妹若还有什么话就长话短说吧,该出发了!”
纳兰容钰面色肃穆地回首点了点头,随即眸光温柔似水地凝睇着安若凤的眸子,轻声道:“烟儿,你可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
安若凤但笑不语,玉手轻拍,身后不远处的秋儿立即双手恭谨地捧了一个朱红色的木盒子上来。
“这是?”纳兰容钰目光疑惑地轻轻掠过那个木盒子,既而抬眸望着安若凤问道。
女子莞尔一笑,水眸熠熠发光,她信手打开了盒子自里头取出一方精美艳丽的丝锦来。徐徐将其展开,锦缎上头赫然竟绣着一对鸳鸯!似是含了无限深情蜜意地说道:“夫君远行,妾心忧之!唯愿这方妾身亲手所绣制的鸳鸯锦能伴君左右,佑君平安归来!
只不知这般女儿气的东西,王爷可会喜欢?”话音未落,她捧在手心里的那方鸳鸯锦便被人夺去,整个人亦跟着落入一方宽厚却冰凉的怀抱中。头顶上随即烙下男子深情而炽热的一吻,温热的呼吸徐徐而来,“烟儿……你总是能让我这般的惊喜!只是,你何时绣的这方鸳鸯锦,为何我竟全然不知情?”
“知道你出征在即,又恰好在皇上那几日的赏赐中看到了这方蜀锦,是以我便在进宫前的那几日连夜赶绣出来了!王爷请稍候,妾身还有一曲要弹奏为王爷送行!”安若凤笑得温婉而恬淡,再一拍手,清叔便立即命人将一把墨黑如玉的古琴给抬到了长亭内的石桌上。
“好哇!清叔竟也是个知情的,竟也帮着你来瞒我!”纳兰容钰忍不住笑骂道。
“王爷恕罪!王妃有命,属下不敢不从!”虽说是在请罪,可清叔的语气间却满是笑意。
“得了,敢情在王府中大伙儿的心竟都是向这王妃的了!”纳兰容钰媚眼斜挑,望着安若凤似嗔还喜的面容打趣道。
纵然是皇帝见了安若凤所准备的事物亦忍不住心生好奇,他轻咳一声,笑道:“三弟你莫要闹委屈了!朕早有耳闻三弟妹才情过人,还是先听听三弟妹为你准备的曲子吧!”
温婉地一笑,安若凤略一屈膝道:“如此,臣妾便献丑了!”
莲步轻移至放置了古琴的长亭内,这时守候在亭外的侍女忙伸手为她捞起晶莹明耀的珠帘。待她闪身入内后,重重帘幕随即垂下,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隔着老远,佳人窈窕的身影隐约可见。
玉手轻扬,一阵流畅悦耳的琴音亦随之流泻而出,珠玉圆润得教人心驰神往,佳人清越婉转的歌声则宛若是声出于朝霞之上:“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
羽毛扇遥指千军阵锦缎裁几寸
看铁马踏冰河丝线缝韶华红尘千帐灯
山水一程风雪再一程
红烛枕五月花叶深六月杏花村
红酥手青丝万千根姻缘多一分
情针意线绣不尽鸳鸯枕”
清丽婉转的歌声,情深若何的词曲,一首《蜀锦》在安若凤的手下弹奏的是跌宕起伏,错落悠扬,纵然是间隔了重重珠帘,弹奏者的忧伤与深情却一丝不漏地传递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久久萦绕不绝!若非弹奏者的心中蕴藏着极深的感情,纵然她的琴艺再如何的高潮亦是无论如何也弹奏不出这般悱恻动人的乐曲的!
当安若凤在琴弦上拨下最后一个乐符时,面容哀戚,竟是十分动情的样子。而她如泣如慕的歌声、哀婉柔丽的曲词却萦绕在众人心中久久不绝。最后还是皇帝率先反应过来给鼓的掌,颇为心悦诚服地夸赞道:“如此才女,难怪能教朕一向眼高于顶的三弟对你一往情深了!”
纳兰容钰的凤眸里满是震撼与感动,他冲至缓缓步出亭外的安若凤面前将她高高掷起,欢呼道:“有妻若此,夫复何求?”见她大呼头晕,他才忙将她放下,关切地询问道:“烟儿,你还好么?是我不好,一时间太高兴竟是忘了你的身子还没大好了!”
芙蓉面上是如云霞般艳红的光晕,水眸中秋波流睇,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不碍事,你心中觉得欢喜就好!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他温柔万千地揽她入怀,柔声说道:“对我来说,只此一件便已足够了!烟儿,纳兰容钰此生再无所求!”
这个傻瓜!真的……只此一件便已足够了吗?安若凤心里涨满了酸楚,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戏中还是戏外了?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让她很是心疼!甚至于,是有些心痛……
终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当那道气宇轩昂的身影骑马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时,她仍是驻立原地一动也不动,目光悠远而深长,风轻轻地扬起她如雪般圣洁的衣袂,飘然若仙!孱弱的身子茕茕孑立风中,萧索而凄凉!
秋儿她们看着都只是心疼,却没人敢上前去劝,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