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没有大碍,就是摔得有点疼……”女子苦笑着回答。
“这现在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不在屋里睡觉?”男子有些好奇的问。
“额,睡不着,我有认床的毛病……”女子浅笑着说。
“哦,我也是,每到一处新环境总会闹失眠……”男子也笑着说。
然后,女子的视线转向那夜空里飞飞扬扬的雪花,她的目光十分陶醉,声音轻柔的说:“雪,好美的雪啊!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下雪呢!”
“哦,这么说,姑娘你是……南方人?”男子问。
“嗯。”女子点了点头,依然望着那雪景。
男子也跟着女子的视线,呆愣愣地望着那飞舞的雪花。好半晌,空气都很沉默,就跟那雪花落地时一样的静寂无声。
然后,这沉默终于让男子感到有些尴尬,毕竟,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在半夜里和女生单独相处!
于是,为了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男子身上的那份书呆子特质这时就显露出来了,他喃喃的、有些木讷的吟诵出两句诗来:“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你在念白居易的诗?”女子这时转过头来望着男子,语气里微微有些惊讶。
“是的,姑娘你也读过这首诗?”男子这时脸上的神色有些飞扬,好像找到了知己似的喜不自胜。
“读过。不过这现在四周围的环境寂静无声的,你这诗吟得有点不合现状。”女子打趣地说:“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前面那句还比较符合现在大雪的环境,但后面的这一句就不合了。因为我并没有听到竹子断裂的声音……”
男子在一旁听女子这样评判诗句,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但是他依然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他居然在这寺庙里遇到一位懂诗词的知音!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一叠连声地说:“是是,姑娘说的不错。”
然后,女子这时就又继续用一种探究研判的神情说:“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说,夜里下大雪,竹子就会被雪压断。但是,我也很怀疑这诗句的真实性,雪究竟要有多重,才能去压断竹子?这会不会是诗人在夸张呢?”
这一瞬间,男子就被女子所问的这个问题弄得有些困惑了。然后,好半晌,他才定定地回过神来,问女子:“姑娘,你是不是念文学专业的?”
女子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睛里流动着奇异的光,她低低地说:“是啊,你……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读文学的,今年六月就要毕业了……”
“哦,难怪……”男子喃喃低语:“我从你分析诗句的神情就感觉得出来,有一种学者的态度!”
“哦,真的吗?”女子笑得莞尔,然后她问男子:“你呢?会吟诵诗句应该也是文学系的学生吧?”
“不……不是,我念的是师范专业。”男子愣愣地说:“念诗,只是平常的爱好罢了。”
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把视线移向那漫天的飞雪。
那一夜,他们就在那回廊边上,一边看雪景,一边聊文学和诗词,一直聊到天色微微发亮,两人才离开回各自的宿舍。
第二天,山上的暴风雪加剧,这批旅客依然没能顺利下山,便只好待在寺庙里再暂住一宿。然后,男子依然像第一夜那样半夜出来看雪,奇怪的是,那名女子也依然出来。于是,两人又再待在那回廊边,观雪景聊文学。到了天快要亮的时候,男子终于鼓足了勇气向女子要了通讯地址。女子也不拒绝,因为她心中对这男子的印象很好,便把自己的通讯地址给了他。
接着,终于到了雪停可以下山的那一天,男子和女子在山脚下道了别,两人说好以后要常写信联系。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年多里,他们一共陆陆续续通了一百多封信件,殊不知,彼此之间的情意也在这通信中渐渐加深,跨越了天南地北的距离。
而最终使男子决定千里追爱的,还是女子最后写的那封短笺,短笺上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诗,然而却把所有爱意深深表露了:
“不祈求来生,
只期待今生。
愿我们做一对玉人!
余下今生,
你来弄箫,我来调筝。”
当男子接收到这封短笺时,当即感动得无以言表。他随即就在第二天别了家乡,搭乘了飞机,要跨越千山万水去找女子,要去实现他们“你来弄箫,我来调筝”的爱情理想。
然而,当男子循着女子的住址来到她家的时候,却得知女子早在几天前意外出了车祸不幸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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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锋授说到这里,又再度抽出一支香烟来含在嘴里,他点燃了烟,可脸上的神情比起刚刚说故事的时候又沉重了好多,苍老了很多。
叶星灿听着这个故事,眼眶里早已涌上了一股热浪,用手揉了揉眼睛,他声音有些哽咽地问:“后来呢?老师,那个男子后来怎样了?”
“后来……那男子再没有追求过其他女生了……”沈锋授吐出了一口浓烟,声调压抑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叶星灿的心里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故事里的男子是沈锋授本人!老师是在讲述他自己的往事吗?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望着沈锋授脸上那痛苦落寞的表情,叶星灿却没敢问出口,于是只好沉默着,任凭这故事所带来的悲剧韵味不断在心底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