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偃等人闻言羞愧难当,重耳公子乃天命之人,未能成就大业必是他们这群做臣子的无能所致,一时竟都陷入沉默,不知该如何劝慰。
“公子流离多国,对民生之体会远非他国君主可比,回国即位正是天命所归、黎民之盼,在下愿以性命作保,此行必无意外。”
“王兄言重了。”见王封如此笃定,重耳亦恢复了几分信心,但仍然有所顾虑:“秦公谋略我自是相信,晋国朝中也有人暗中向我示好,只是怕楚王不愿意放我等离开。”
“若真到这等地步,不妨允诺楚王归国后以土地、宝物相赠。”
无论是姬圉即位,抑或是重耳夺权,对于楚国来说并无太大干系,但若是答应了秦国的邀约保下重耳,万一夺权失败便平白得罪了晋国新君,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楚王多半不会同意,但若是能从中得到土地便另当别论,狐偃的提议不无道理,但重耳却不假思索地摆摆手:“宝物可以商榷,但土地绝对不行,即便此生无法归国,我也绝不会割让晋国半分土地!”
与重耳同行数次,抛却身份而言,其所行与寻常垂暮老者并无太大差别,会嫉妒,会害怕,会气馁,身上没有半分王霸之气,但他方才所言彻底颠覆了王封的看法,流亡半生仍能固守底线,重耳当得起春秋五霸的名头。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晋国当兴,请重耳公子准许在下同行,亲眼见证龙腾之盛举。”
自五鹿至齐,齐至宋,宋至楚,乃至于极有可能发生的秦国之行,每一段行程王封皆有参与,若说他意在追随,偏偏态度又若即若离,重耳一行人摸不透他的目的,聊到此处正好顺势问出。
“周王室日渐衰微,乱世将起,诸位是否认同这个观点。”
不识字的白丁都能察觉到的趋势,重耳等人更是早有所感,只是不知道王封为何于此时提起,颔首示意王封继续说下去。
“乱世人命贱如草,在下不想如蝼蚁般死得憋屈,入学宫,从子臣,乃至于与公子同行,都是在押宝。”
“押宝?”
重耳等人愈发迷惑,王封却好似憋了许久的心迹终于得以吐露,激动地解释道:“没错,就是押宝!我与各方势力交好,无论将来天下由谁做主,我皆可谋求一席之地!”
“公子之天资、智谋具为上上之人,若肯全心全意辅佐明君,必有一番大作为,怎能首鼠两端,自甘……唉!”狐偃恨铁不成钢,但见王封目光狂热已近无可救药,更严厉的话语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苟全性命于乱世,在下胸无大志,但公子若肯准许在下同行,在下必会豁出这条性命护佑公子周全。”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自己求告无门时以各种借口推脱,眼见复国有望又主动登门示好,重耳本已心生厌恶,但听闻王封所言,陡然想起其于齐地客栈中舍身相救的情形,不由心软半分,将拒绝的话语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