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次特地从帝城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他知道，他这一生无愧于国家，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战火纷飞，可他愧对他手下参与了涅盘计划的五个特种兵，那五个特种兵，截至目前，有三个牺牲了，一个患上了PTSD，被遣送回国，直接退役了，只有一个战斗到了最后，后来归国，也不过是得到了维和军人最普通的三等功而已。

他们的牺牲，刻骨铭心；可他们的功绩，却无人知晓。

而张启军自始至终最为愧对的，就是牺牲了还背负了叛徒骂名的梁怀瑾。涅盘计划从开始到如今告一段落，每一次最艰巨的任务，都是梁怀瑾去执行的，他没有一次抱怨过，甚至一次又一次，主动请缨，奔赴一场又一场刀山火海。

张启军默默地看了眼邱也怀里的骨灰盒，低下头，沉沉道：“这次没有保密协议，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如果不说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邱也神色淡然：“首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张启军双手交叉，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我想先问问你，你有什么诉求？”

邱也眼睫微动，她抱着骨灰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您知道我怀里抱着的，就是阿瑾的骨灰吧？”

张启军点了点头：“我也很难过。”

“首长，您不觉得不公平吗？”邱也眼眶发热，祈求般地望着张启军，“一个为国牺牲的军人，最后却落得一个叛徒之名。”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很抱歉。”张启军道。

“首长，我不想找茬，我只是，”她强忍着悲伤的情绪，低下头，“真的没办法接受，阿瑾他是烈士，他原本，应该要有烈士的荣誉的，可是非但没有，他还要背负着叛徒的骂名，为什么？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都明白。”张启军蹙起眉，神情痛苦。

“那您能帮我吗？我不奢求阿瑾能进烈士陵园，这些荣誉，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从来都不在乎，可是，我希望，他能够沉冤昭雪，洗清维和部队叛徒的污名。他这一生，一身傲骨，满腔赤诚，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也不是叛徒。”邱也泪眼朦胧地望着张启军，神情恳切，字字饱含血泪。

张启军点点头，道：“我今天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邱也黯然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光亮。

张启军继续道：“我在想办法，为阿瑾洗清叛徒的污名，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要多久？”邱也直接问道。

“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我需要这些时间，去抹除阿瑾在HE中的所有痕迹，让他回归维和军人的身份，届时，他会以牺牲的维和军人的名义，接受共和国授予的烈士勋章，他会拥有牺牲的维和烈士最崇高的荣誉，也会进烈士陵园。”

邱也静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不语。

这漫长期限的承诺，仿佛天方夜谭。

张启军当然还是觉得愧疚，但他没有别的办法，涅盘计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搬到明面上来。

他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阿瑾，尽快洗刷冤屈。”

邱也默然地点点头，一开始想要挣扎反抗的心思，此刻也消失殆尽了。

说到底，张启军确实已经拼尽全力，他跟梁怀瑾所执行的秘密任务，即便是最终圆满完成，也注定是没有任何荣誉的。而这其中出现的所有变数，都只能是他们自己，默默地承担。哪怕再苦，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下去。

她抱着骨灰盒起身，颔了颔首，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望着张启军，道：“听我妈妈说，当初，是您把我从沙伽救回来的，谢谢您。”

张启军愕然了片刻，道：“这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