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垂危”
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国庆的耳膜上,瞬间穿透颅骨,直抵灵魂深处。
他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惨白的墙壁、翠花惊恐的小脸、医生疲惫而沉重的面容。
所有色彩和形状都疯狂地扭曲、旋转、碎裂,最后坍缩成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洞。
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蜂鸣,盖过了走廊里所有的声音,只剩下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颤。
一股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视野瞬间模糊成一片水光。
他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揉捏。
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躯壳,膝盖一软,整个人就顺着冰冷的墙壁往下滑。
“医生!医生!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救救我爸!”李国庆的声音彻底变了调,破碎、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眼泪汹涌而出,滚烫地淌过冰冷的脸颊,“他不能有事……”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哽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不成调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去抓医生的手臂,手指却颤抖得厉害,在半空中徒劳地抓挠着。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崩溃的李国庆,眼神里的复杂更浓了。
他眉头微蹙,职业的本能让他捕捉到对方话语中那个极其突兀的称谓——“爸”。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李国庆伸过来的手,目光带着审视的锐利,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询: “请你冷静一点。你刚才说你是李书记的儿子?”
“据我所知,李书记在本地工作多年,一直孤身一人,从未听说他有家室子女。你确定你的身份?”
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而直接的质疑,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李国庆被悲伤和恐惧烧得滚烫的意识上。
那尖锐的“孤身一人”四个字,瞬间刺穿了他混乱的思绪。
完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起,瞬间冻结了奔流的血液,连心脏都似乎停跳了一拍。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眼泪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穿越!八十年代!
父亲李长江此刻的身份,是作风过硬、众所周知的单身书记!
他李国庆,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口口声声喊着“爸”的年轻人,在这个敏感而讲究出身、讲究根正苗红的年代,这简直是把天大的破绽直接拍在了别人眼前!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衬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张着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翠花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显然也被医生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住了,小脸煞白,身体微微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更深的恐惧。
医生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他大概是把李国庆这极度的震惊和僵硬,理解成了精神遭受巨大打击后的失态。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患者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二十四小时重症监护。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请控制情绪,不要干扰其他病人和医护工作。我们会尽全力救治。现在,请你们去办理相关手续,然后到重症监护室外等候区等待。有任何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
医生说完,转身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