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几次想吐露实情,可每每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心里压了很久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苏毅澜握住师父痩峭的双手,又讲了一些双亲的过往,停了一下,说,“师父快睡罢,明早徒儿再来见你。”
苏毅澜侍候冯宇荀睡下,又吹熄了灯火,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门掩好,提上灯笼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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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重臣竟是敌国潜伏的细作,这消息一传出,满朝震动。一些朝臣聚集在各自的办差大院里,小声地窃窃私语,谈论不休。
余斯隐藏得太好,满朝上下,包括与其共事多年的同僚,竟无一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想到此,人人都不免后怕和胆寒,有人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身边一起共事的同僚也有敌国潜伏的暗探。
最近接连倒下了两位重臣,无论如何也算是近年来的两桩大案,那些平时爱送礼收贿或卷进朝堂党争的,都收敛了不少,生怕一个不小心灾祸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当初都曾经极力拉拢过齐任天,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不免暗自庆幸起当时未获得成功。两位皇子可谓深切感受了一把福祸相依的道理。
皇帝因病未上朝,一切公文皆送入福阳殿批阅,那日当他听完白抚疏关于齐任天一事的禀报,心情可以说是惊大于怒。
想到自己唯一信任并看重的朝臣,竟然是敌国潜伏将近二十载的细作,这件事简直就是给他脸上摔了一个大耳刮子。
惊怒之余,皇帝立刻下旨,彻查身边所有人,包括朝中官员及宫中太监宫女,凡举报线索者,经查实,一律重赏,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大有草木皆兵之势。
次日,皇帝坐在御案前沉着脸,好一阵一动未动,一旁的周公公低眉垂眼立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天子撑着病体呆坐了半晌,忽然想,既然齐任天是敌国派来的奸细,那么那日自己问他储君一事,此人所言必然是不利于北娑朝政的。
细想了一番后,皇帝于午后申时又叫人出宫,诏来了五皇子。
待苏毅澜行过跪礼,杨煌凝视着他,半晌,突然问道:“五郎,朕当年将你送到民间,你心里可怨过朕?”
苏毅澜一怔,不知他意在何为,只好替师兄回答道,“初时有过,不过儿臣后来想通了,那巫师的说法,换谁心里都会怕,父皇将儿臣送走也是无奈之举,再说孩儿在鹰丛岭上生活的也很好,还比在宫里自在呢。”
苏毅澜心里不确定地想,师兄会这般理解他父皇吗?我擅自为他做出这样的回答……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这番话说得真诚,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微笑着招手,让他近前来。
“父皇今天叫你来,是为你挑中了一门好亲事。”
“亲事?”
苏毅澜脑中立刻冒出了一张俊美的面容,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若不经意间染上了笑意,眸光流转间,可谓风华绝代。
皇帝道:“是吏部尚书柳青鹤之女,听闻此女端庄娴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若娶了她,当是一桩美事。”
苏毅澜从愕然中反应过来,连忙说:“父皇,儿臣年纪还小,暂不想考虑婚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