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抚疏一怔,下意识看着那东西道:“这是什么?”
岩洞里有一刹那的寂静,时间的流逝忽然变得极度缓慢起来。仿佛过了很久,苏毅澜站起身,走过去屈膝蹲下,捡起滚进灰烬里的东西,才道:“海螺。”
白抚疏沉默须臾,仿佛才忽然明白过来似的,低低地“哦”了一声。
“眼熟吧?”苏毅澜漆黑的眸光直直地射向他,身影仿佛完全陷在了石洞的阴影里,“许多年了,它始终陪着我。”
白抚疏缓缓抬起眼眸,眉睫轻颤,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当真是雨墨?”
“果然……你怀疑过我的身份。”苏毅澜苦笑了一下,起身道,“五皇子这个假身份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好在我慢慢适应了,我总想着究竟要到哪一天我才能向你坦承,若不是今天你发现了这个海螺,我恐怕还得瞒你一段时间,直到……”
直到什么呢?他没有再说下去。
“雨墨……你果然是雨墨,去年在盘阳镇初见你时,我就觉得有一丝熟悉。”震惊过后,白抚疏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抬手对他招了招,轻声道,“雨墨,你过来。”
苏毅澜默默走近前。
“这么多年,你怎么过来的?当年怎么从我家里走了?你跟我说说罢,我跟福顺去街上找过你几次,我以为……”
白抚疏一迭声地问着,眼里只有重逢的喜悦,似乎将他假冒皇子这件事忽视了过去,这反应令苏毅澜稍感意外。
他沉默着,仔细用袖口擦净了海螺上粘着的浮灰,又弯腰接过白抚疏手上的衣服,将海螺重新放回衣袍里层的袋囊里,这才到他身旁,并肩坐下,说:“我那日从柴房的窗户逃了出去,因为管家……他说,你要将我重新弄到牙市卖了。”
“鲤叔?他为何这么说?”白抚疏偏过头看他,忽然想起那次在河边他们之间的谈话,恍然道,“难怪那次在河边,你说我想把你……可我并未有这样的想法啊。”
“我当时信了。”苏毅澜惭愧地低下头。
他简略地说起了往事,一直说到了师兄被杀,自己假冒身份进宫。
白抚疏脸上的神色随着他的叙述而变幻着,沉默半晌,方道:“那杀你师兄的人究竟是谁?”
苏毅澜坐直身子,目光直直看着他。
他想说,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你姨母做的,但见白抚疏发鬓松散,灰白着脸,神色虚弱地靠着崖壁,又不忍了。
只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知。”
白抚疏并不知道他此时心中的起起落落,忽而想起了一件事,试探着问:“你那日去海岛……是找到家了罢,可为何还闷闷不乐的?”
稍稍停了一下,苏毅澜便将自己当年被人拐卖,以及那日在岛上的经历详细与他说了一遍。
将近十三年的光阴过去,苏毅澜依旧能清晰地记起那一日他离开家门时的情景……
那个清晨,海风吹得家门前那棵细弱的枫杨树左右摇晃,空气里弥漫着海潮的咸腥味,几缕白云被风吹刮至水天相接的远处,头顶晴空万里。
母亲在屋门口一声声地唤他,六岁的他任凭阿娘如何呼唤也不停步,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从此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