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站在另一头的苏毅澜手心已经开始微微沁出冷汗,一想到王大夫,他便犹如在暗夜里一脚踏空,刹那间背部生寒。
他不敢看师父,又迫切地想看师父一眼,在这矛盾的情绪里,他尽力克制着自己,保持着一动不动的身姿。
殿外风势愈大,疾风挟着雪花敲打檐下铁马,叮咚作响。
在等待传唤来人的空隙里,谁也没有再说话。不多时,侍卫领着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垂着头,一进来就朝着皇帝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道:“草民王连阳,叩见皇帝陛下。”
皇帝威严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人,“抬起头来。”说完视线又从他身上移向了下首的苏毅澜,问王大夫,“你可知他是谁?如何认识的?”
苏毅澜面色不变,迎上王大夫的目光。
王大夫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避开了,“……回陛下,这是冯公的徒弟,过去常来我医馆,为……为他的师兄开药。”
“五郎,朕要听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脸上即便不发怒,也带着三分天威,“大夫说的这个经常吃他药的到底是何人?”
王大夫,生死关头,只能对不住了。
苏毅澜单膝跪地,“父皇,儿臣认识他,儿臣也确实到过他的医馆开药,但那都是儿臣为自己拿的药。儿臣从前身体弱,常病着,只能下山找大夫。”
三皇子立刻指着他,怒斥道:“满口胡言,有王大夫在此作证,那药就是给你师兄的。”
“陛下,”王大夫也连忙道,“草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开的药都是为了他师兄。草民今天还带来了物证。”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这时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这是冯公为了让我帮他隐瞒实情,给的贿赂,此乃灵乌草,此物极其珍贵,渃州一带只有鹰丛岭上才有。”
侧殿里的师徒俩听着大夫的供词,心中皆暗暗吃惊。苏毅澜心里对大夫刚生出的那一丝愧疚顿时消散了。
他知道,今天站在这里的任何一刻,无论说到什么,他都不能有丝毫的迟疑,只要有一丝的犹豫落在皇帝的眼里,都能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
现在,他只能搏一把,看自己的运气了。
苏毅澜心思飞转,神色不变,对着脸色愈发阴沉的皇帝道:“父皇,灵乌草长于鹰丛岭能证明什么?那山上的灵草谁人不能去采?我也曾采过灵乌草卖给王大夫,此事分明就是三皇兄与王大夫联合起来陷害于我?”
“你……”杨穆乃忽然转向皇帝,“父皇,儿臣还有证人。子堰在他没进宫前就见过他,那时他亲口说自己叫苏毅澜,儿臣认为,这才是他的真实身份。”
苏毅澜在空阔的大殿里回首。
白抚疏?
……所以这才是他今天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
殿内光线昏暗,他看不清白抚疏脸上的神情。
昨夜他们分明还在一起饮酒谈笑,这一刻他们之间仿佛已经隔着山海。
风卷入殿门,白抚疏身后的垂帷缓缓飘动,他未曾看任何人一眼,只上前几步,用不带半分情绪的声音对着皇帝禀道:“启奏陛下,臣见到五殿下时,他确实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