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小路尽头,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朝鹰嘴崖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澜儿!”
苏毅澜见到师父的刹那,眼眶倏地有些泛红:“师父,师兄他……”
“崎儿怎么了?”
冯宇荀匆匆上前,看见两个徒弟头发披散,一个衣衫破碎,另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眉头顿时紧紧拧在了一起,“走,回去再说。”
屋子里还是昨夜离开的样子,一片凌乱。门内地上摆着冯宇荀带回来的一小罐花雕酒,边上还有一包用红纸裹着,杨穆歧喜爱的花生糕。
冯宇荀默默扶起倒地的方桌,和那把已经摔坏的木椅,听苏毅澜讲完昨晚发生的事后,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床榻上的爱徒。
他已经为杨穆崎处理了伤口,敷上了草药,但那一剑很深,几乎刺穿了胸腔,一个时辰过去了,杨穆崎依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师徒俩都默不作声,面带忧色地守在床边,屋子里气氛凝重。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杨穆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
“师兄,师兄……”苏毅澜激动地俯身呼唤。
床上的人似乎听见了呼唤声,眼皮颤动了几下。
“崎儿!”
冯宇荀见状也俯过身,紧张地盯着徒弟。
杨穆崎在混沌中隐隐听见耳畔的呼唤,想睁开眼,沉重的眼帘却似乎有千斤重,努力了许久,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皮。
“师兄,你醒啦!”苏毅澜欣喜地一把握住他的手,发现师兄的手很凉,冷得几乎没有了温度。
“崎儿,你感觉怎么样?”冯宇荀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杨穆崎脸色苍白如纸,看了看苏毅澜,又看向师父。
“崎儿,师父对不住你。”冯宇荀心里内疚,握起他一只手,“昨晚我若在此,断不会让你遭这么大的难,师父没有护好你。”
”师父快别这么想,他们要杀我,就算失手了这次,也断不会就此罢休,你还能护我一生一世么?”
杨穆歧顿了顿,积攒了一点力气,又道:”昨晚刺杀一事,十有八九是皇宫那边所为,父皇将我弃在这里,从未召我回过宫,更遑论争储君之位,那个位子与我没有丝毫干系,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思忖片刻,冯宇荀道:“你在山上这许多年,宫里一直不管不问,也平安无事。现下突然却来了刺客,或许是圣上想让你回去了,否则说不通。为师这次去黎王府,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回去?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儿子了。”杨穆崎牵起唇,凄恻一笑,转而又恨声道,“当年奶娘告诉我,是父皇的嫔妃害死了我娘,设计把我赶出府,却也未言明究竟是何人。这么多年,我在这山上,从未回去过,那边还紧追不放。此仇此恨,我去了那阴间,化作厉鬼也不能放过。”
话音刚落,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咳起来,侧头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苏毅澜见着地上殷红的血,心头发慌,用袖口为他拭着唇边的血,劝道:“师兄,你别说了,歇息一会,等伤好了咱们再讨论这事。”
”有些话我今日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杨穆崎歇了歇,喘了几口气,稍复情绪后,看着床前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师父跟师弟,又道, ”于我而言,你们才是我的亲人啊,过去我总想,假如回不了宫,能与你们在山上过一生也不错。但眼下看来,恐怕是……”
他话未说完,又停下喘息,嗓子里一股咸腥的味道涌上来,又呕出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