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如此明媚,以至于刺痛了她的眼,虽然林子含也时常对她笑,但是她知道此刻的林子含的笑容和往常的不一样。
莫名的,她的心一酸,似有泪水夺眶。
“是你?”见到她,林子含脸上的笑容凝固。
“什么?”厨房内的南笛问道“和我说话吗?”
“哦,不是!”林子含拉住她,然后皱眉低声吩咐道:“南笛在这里的时候,你……可以回避一下吗?我怕……我怕……南笛受伤!”
她苦涩地一笑。
心里虽然难过,但她还是故作坚强地点头“嗯,知道了,我马上走!”
“谢谢你!”林子含朝她笑了笑。
她默默地转身,离开。
当她走出租房的刹那,泪水轰然而下。
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是不详之人,凡是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受到连累,谁愿意和一个时刻会带给自己生命危险的人生活在一起呢?林子含也不例外。
就在她无限悲伤时,她的手一震,低头一看,右手手心里豁然出现镜子!
又是它!它此刻应该在林子含的床底才对!
这时,她似乎听到镜子在对她说:“杀了南笛,杀了她!她会夺走林子含,那时你又将回到孤独!”
“不!我不可以这样做!”她摇头,林子含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怎么可以伤害他呢。
彼时,林子含和南笛并肩走了出来。
“我送你回去吧!”林子含揉着南笛的头发。
南笛吻了吻林子含的脸颊“你回去吧,你的伤还未痊愈,多休息,我自己回去就行!”
林子含拂开南笛的头发,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明天见!”他说。
“明天见!”南笛的脸一片酡红。
南笛道别后,转身就走,走到她身边时,南笛匆匆地瞟了她一眼,随后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地,与她错身而过,消失在墨染的黑夜中。
“可以进屋了!”林子含朝她招手。
她哀哀地笑着,然后跟着林子含进屋。
走着走着,她的头一阵眩晕,鬼使神差地,她举起镜子,照向林子含的脸。
“不要!“她惊叫一声后,脑袋一嗡,便失去了知觉。
镜子里的人,是那样的美
醒来的时候,她的头痛得厉害。
“醒了?”夺入眼眶的,便是林子含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她抬起头,迷蒙地盯着林子含,嘴唇翕张,却一字未吐。
“吱吱嘎嘎——”
怪异的声音传来。
她还没弄清什么事,林子含迅速撤退,并躲在床底。
“哐当!”一声,天花板上的吊灯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久久,林子含慢悠悠地从床底爬了出来,他的脸色很苍白,眉头拧在一起。
“好险啊!”林子含话落,仍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天花板,随后弯下身子收拾碎片。
与此同时,林子含的手机响了起来。
“南笛,有事吗?”他按下接听键。
“明天你会来诊所吗?”南笛的声音柔柔的。
“不了!我明天还要收拾东西,明天晚上房东就会过来,我和他们解约后,就要尽快搬走!”林子含轻声道。
“那明天我过来帮你吧!”
“嗯!”林子含笑了“这么晚了,快睡觉吧!明天见!”
她坐在床头,歪着脑袋,露出诡异地笑意。
入夜。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出租房,走到南笛的家里,潜入她的卧室。
这时的南笛还没有睡觉,她坐在电脑前看电影。
她偷偷地爬进南笛的床底,仰头侧看南笛,她的脸是那样的美,皮肤是那样的光滑柔嫩,看得她忍不住赞叹道:“真美!”
她的话落定,手里的镜子倏然挣脱她的手掌,轻飘飘地飞起落在南笛的电脑桌前。
南笛一惊,旋即转身看向身后。
她赶紧缄口,大气也不敢出。
南笛皱了皱眉,此时的她已无心看电影,她关掉电脑,准备熄灯时,桌子上多了一面镜子,南笛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照向自己的脸……
第二天,林子含忙着收拾东西一直到晚上。
待他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忽然想起昨晚南笛说她会过来帮忙,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
疑惑中,林子含打了个电话给南笛:“南笛,你不是说今天过来吗?”
“我也想啊,可是……可是……我的腿不听使唤,我走不了!”那边传来哭声,“昨晚,昨晚……好可怕啊……啊……现在我的腿可以走了……可是……啊……去哪?……子含,救我!”南笛语毕,电话彼端传来嘟嘟地声音。
林子含一怔!南笛出事了?他要去救南笛!
林子含前脚还没抬起,便看到她那张幽怨万分的脸。
“南笛真的很漂亮!”她把玩着手里的镜子“如果我和她一样好看,你会一直陪着我,不再搭理其他女生吗?”
林子含先是一惊,随后愤怒地质问:“你给南笛看了镜子?”
她委屈地嘟着嘴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从他们认识以来,林子含从来就没凶过她,而今天,他的语气如此咄咄。
“看就看了,只是照镜子而已,有什么关系?”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林子含秀美的脸上浮起难以言表的怒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明知道看了镜子的人会死,你还给南笛看?”
她不满地说:“死就死呗,她死了,你还有我!”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林子含一字一顿地说。
“为什么?”她泪眼婆娑地问“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对你的好,无关于爱情!我只是看你一个人独自飘零,可怜你而已!”
林子含的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剑,贯穿了她的心脏!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对不起,我的话说得重了些,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不想欺骗你!”林子含丢了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
看着林子含飞奔而去的背影,她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夜晚的霓虹灯绚丽夺目,林子含的身影在五光十色中渐渐扭曲。
“南笛,你在哪?”他拨通手机问道。
“我在d街道!林子含,好黑啊,这里!我好怕!”南笛的声音透着恐惧。
“我马上过来,你千万要小心!”林子含挂掉电话后,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她跟在后面跑,跑着跑着居然赶超到林子含之前。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来到了黑暗的狭窄的街道,她亦步亦趋地向前摸索,接着惨淡的月光,她看到了前方的南笛拿着手机嘤嘤地哭。
她向前走,每走一步,南笛就会向后退一步,最后南笛跌倒在地,再连滚带爬地倒退。
“别害怕,我是林子含的朋友,他在后面,马上过来!”她微笑着向南笛伸出手。
“别过来,别过来……”南笛发疯地狂叫着。
她顿足站在原地,哀怨地看着南笛。
握住镜子的手缓慢地举了起来,她想放下,却无能为力。
“别过来,鬼啊————”南笛撕心裂肺地哭喊。
“磁————”尖锐的刹车声自身后传来,她下意识地向后一看,一辆轿车径直地冲来,她本能地抬手挡在眼前遮住刺眼的灯光。
就在此时,轿车突然转了方向,撞向南笛!
“南笛,闪开!”说时迟那时快,林子含扑了上来,推开南笛。
“嘎吱————砰————”
鲜血喷洒一地!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着的林子含。
轿车门被打开,一对中年男女惊惶地下车。
她机械地扭头看向肇事人的脸,脑袋一沉,身体怪异地颤栗着。
那对中年男女是林子含的房东。
“居然是租我们房子的林子含!”女人惊惶地尖叫着。
男人颤抖着手拨通120,身旁的女人哭得天昏地暗:“报应,真是报应啊!自从你把我们刚出生的女儿拿去做研究后,我们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就噩运不断!女儿一直在折磨我们,我受不了啊!”
男人咬着下唇,脸色一片惨白。
一会儿,120救护车呼啸而来。
“快救人,快救人!”南笛撕心裂肺地向医护人员招手。
那群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急急忙忙朝她冲来,她本能地挪步想避开,然而他们径直地贯穿她的身体,奔向了躺在血泊中的林子含。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又看向熙熙攘攘的人流,偌大的街道,竟然有数不清的人穿过另一个人的身体,然后,各自朝着反方向离去。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浓郁的不安袭上心头。
久久,她胆战心惊地举起镜子……
一股灼热的电流从镜子表面蔓延全身,她的手不自觉地抖动着,剧烈的痛楚让她心神俱碎,她强忍着疼痛,艰难地板正镜面照向自己的脸。
然而,铜黄色的镜面上,除了显示她身后惊慌失措的人,根本没有她的脸。
同一时刻,记忆的闸门轰然撞开!
原来,在她还未出生时,妈妈就去医院做了人流,随后她被喜欢研究人体的爸爸拿到实验室,放进灌有福尔马林的容器里。
她没有思想没有自由,直到八岁那年,她失去了研究价值,被爸爸拿出容器,埋进了窄小的公墓。
而她手里的镜子,就是灌有福尔马林的容器制成,只要她照了镜子,就能记起八年来在实验室里的点点滴滴。
“哎呀,这个人是阴阳眼呢!”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她惊愕地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穿过南笛的身体,俯下身子触摸林子含的眼睛。
她含泪盯着林子含鲜血淋漓的脸,忧伤地捂着胸口。
心口处地钝痛,铺天盖地而来!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看到客厅里的夫妻照片,就想杀了他们。为什么看了镜子的人会死,为什么镜子一直跟随着她左右。为什么只要她想看镜子身体会本能的排斥。因为承载了她身体的容器既是她的栖身之所,也是她的葬身之地。
千千万万个你你我我,辗转在这个世界,或喜或悲,或忧或愁,不过都只是人生的一场过客,稍纵即逝。
而她。
从始至终,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当医护人员抬着林子含上救护车时,林子含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温柔地瞥了她一眼,虚弱地说:“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很善良,你只是,太孤独。”
顷刻间,她抱着镜子哭得一塌糊涂。
林子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地想要伤害你。
林子含,愿你幸福,从今天起,我会放下执念和怨恨离开这个世界。
包括,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