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省,拧波府,湖畔公园。
阳光从树顶洒下斑驳的光影,明暗之间,田佳仪显得朦朦胧胧,像是要隐入环境,却又真实存在着。
她在这里坐了大半天,似乎在观察那沿着廊柱往上爬,爬到光滑处把持不住掉下去的蚂蚁。
其实思想早就开了小差,一会想在父母身边多尽几年孝,一会儿想找个道观出家,一会儿又想去看仔仔……
飘飘忽忽,没个重点。
容颜未凋,心灵几近枯萎。
她灵根觉醒,身体不得病,精神疾病却无法免疫,不得不承认,已然患上了较为严重的抑郁症。
“田佳仪,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光鲜闪亮的阿凡,也就是陶老四,手持一支玫瑰花,满脸堆笑地出现。
哪里是巧?这厮阴魂不散已有一个多月。
田佳仪“哦”了一声,却连无意识抬头看一眼都欠奉。
她习惯性摸了一下眼镜框,起身,茫然越过阿凡,走出树荫。
气温高达32度,阿凡却感到了清冷,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又快速跟上。
“手机号换了吗?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带。”
田佳仪淡淡回了俩字,她是个时不时踏在月亮里走的人,心没带在身上都属正常,况乎手机。
即便带了,她也不会随便接听电话。她不明白姐姐怎么会把自己的电话号给了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跟着田佳仪到了停车场,阿凡也赶紧奔向自己的彪志。
“喂,这谁的车乱停?让我怎么走?”
阿凡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他的车被一台普桑给挡了一半,根本倒不出来。一时哪里找得到车主,眼睁睁看着田佳仪驾车缓缓消失,急得他直跺脚。
有人不禁要问,说你一个着名歌星,女粉丝一堆堆,享用不尽,为何非要纠缠一个过去的女同学?
嘿,大学时表白失败的经历令阿凡耿耿于怀,念头总是不通达。当然了,吃不到的葡萄最甜只是主观因素,客观原因是——他过气了。
不对吧,许多人只凭一首好听的歌就能受用终生,他阿凡拥有《旅行》、《老鼠爱大米》两首原创,怎会轻易过气?
呵,原因多方面。
首先,他唱功一般,嗓音没特点。
商演时,状况频出,经常被哄场,喝到彩。就他那两首歌,普通老百姓中比他唱的好的人,一抓一大把,没谁迷恋他的歌喉,全凭“原创”身份唬人。
其次,他风评不好。
唱功不行便热炒绯闻,结果没炒好,把自己炒成花心薄情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渣男形象。
更有传闻说他酗酒,嗑药,烂赌,招妓,乱交……广告公司对他敬而远之,家长们拿他当训斥子女的反面教材。
最后,他运气不好。
曾经尝试亲自写歌,把国外优秀的音乐裁裁剪剪,重新组合……圈里许多人都这么干,火了一小批呢。
谁知,别人这么干没事,他的原创刚一面世,就被人告。抄得太过赤裸,辩无可辩,赚钱加道歉,丢人丢到了国际上。
别人假唱,他也假唱,偏偏赶上停电,顿时穿帮,引发越炒,吐槽,谩骂。
他进军影视业,总能接到烂剧本,加之毫无演技可言,片片扑街,没人再敢与他合作。
与百炼公司合同到期,他便成了自由身,无业游民。
孤注一掷,投资金融,全仓买入诚信地产股票,次日赶上宋老板驾崩,连吃十多个跌停板,割肉后,资金缩水70%。
别人一首好听的原创歌曲能吃一辈子,那是因为人家不胡造。他阿凡呢,装逼耍酷,花天酒地,两首歌哪供养得起他。
综上,阿凡今非昔比,看着表面上风光,其实是真落魄,兜里只是比普通老百姓略鼓。
于是乎,他打起了田佳仪的主意。
混迹娱乐圈多年,阿凡通过比较认为,如今的田佳仪素颜吊打演艺界一众女星,若把她追到手,俩人照片弄成写真集,网上一晒,自己势必重新成为媒体大众关注的宠儿。
更别说田佳仪还会写歌,就算她写不出好歌了,也可以当演员呀,自己做她经纪人,将其捧红不成问题,到时候,人财两得,岂不美哉
阿凡毕竟是个名人,一番花言巧语,很容易便从田荟那里骗到了她妹妹的手机号。每天发些垃圾短信送温暖,时不时制造巧遇,用了不少心思。
他甚至导演过英雄救美未遂事件,不错,是未遂。
他雇的俩小流氓被田佳仪的仙颜惊傻,田佳仪只一句,“你们是可以做好人的”,便令他们痛哭流涕,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屡屡受挫,阿凡并未气馁,索性长居拧波府,一边死缠乱打,一边酝酿新套路。
他相信,上天总是青睐相貌英俊的人,自己一定会成功。
……
再说阿星,折腾一天一夜,历经千辛万苦,先后换乘了四趟南下的货运列车,终于抵达蛰省拧波府。
煤黑子不敢见人,趁夜掩护,在公园喷泉池里洗了个澡,换上夜市地摊买的衣帽,钻进一个公用电话亭。
反复打,没人接,徒乎奈何。
他纸面知识记忆超群,却不太识道,也没个准地址,只凭印象一条街,一条街的找。
“这个小区比刚才那个更像,只不过……”
已是次日午后,阿星排查了半个城区,否决了十多个相似的小区,才来到拧波师专家属院大门前。
大热天,鸭舌帽,蛤蟆镜,大口罩,这副经典打扮,连小孩子都知道,他要么是通缉犯,要么就是脸上有残疾特别难看。
徘徊了十多分钟,引得附近居民纷纷侧目,没人报警抓他,已算奇迹。
观察半天,阿星摇头排除。“不是,肯定不是,这小区门口没有西瓜摊……”
暮然回首,一辆紫色新款夏莉擦身而过,照面之间,他看到了田佳仪。
没错,恢复记忆后,那感觉刻骨铭心,怎可能认错!
阿星狂喜,急匆匆跟进小区,眼见那车在一栋楼下停靠,三两步走上前,拉开副驾车门,便坐了进去。
担心吓到人家,上车第一时间扯去口罩,摘下墨镜,呲牙笑,“我回来啦!”
对田佳仪来说,阿星就像从天而降,她说不出话,流不出泪,只是惊讶地看着他,感觉世界一瞬间凝固,紧接着,天地乱象飞轮般旋转。
“表姐,师姐,田七,小甜甜……”
阿星扯过她手,哽咽呼唤,两颗滚烫的泪珠淌过面颊,打在她手背上,热流漫入她的心田。
田佳仪双唇紧抿,用力咬住,凭梦中的经验,扑入阿星怀里,用力捶打他的胸膛。
情绪过于激动,说不出话,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颤抖在双眸里的情感,瀑布般奔泻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