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天性如此,只是演技太好,所以骗过了所有人?
亦或是姥爷看走了眼,才选了他当接班人?
她那悲凉的笑逐渐变得苦涩,最后选择了算了。
“你说得对。”她把手中的文件递回给姜永延,“我确实证明不了什么,这件事情确实也已经过去了。姜还是老的辣,俗话说得真好……只不过,你的女儿就没那么幸运了。”
姜永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文件,只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探究。
倪安也不恼,把文件放在轮椅上才继续说道:“京城安定医院精神科,姜凤婷,2008年7月4日住院,至今尚未出院。但同年同月同日,一名名为李悠和的女子也入了院,但是,第二天就出了院……”
她的暗示已然非常明显,可姜永延仍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看不出来有任何触动。
倪安只好继续说道:“你不愿意说,可以。不过你要知道,我要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我现在有些着急,急着想在你卸任终古之职之前就找到她。你如果不愿意,那我只好把这件事情闹大……”
“倪安!”姜永延突然喝道。
“选择给到你,告诉我,她在哪,我会拜托检察那边安静点进行,舆论消息方面,我保证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至于殷晴……至少在翻案成功之前,她还是会愿意配合我的。这样,你得到的,至少和你给你自己留的后路,是一样的。我会保证在你退休之前,让你的政绩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污渍。可是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只好用我擅长的手段,去逼她出来了。”
姜永延听言,虽没说什么,但平静的脸上已有了愠色,涨的发红。
倪安知道,他听明白了。
便看向轮椅上的那份文件,转而说道:“至于废除文书分级协议这件事,你可以继续推,我没意见。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大概率,不对,应该是一定不会通过的。”
“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倪安没有回答,只转身看向了安世的墓地,双手齐合,鞠躬行了一个礼。
姜永延却看懂了她的答案,拄着拐杖的手也无力地落了下来。
“这是一个不去改变就不会改变的世界。既然你从未想过要改变,那我们就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吧。”倪安看着墓碑上的字,平静地说道,“我是安家人,永远的安家人。世人都这么认为,所以,他们也会这么认为的。”
虚无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停了下来。
走之前,倪安告诉姜永延:“元老委员会那边,我的就任时间,定在了1月2日,没剩几天了,就……告诉你一声。”
当做那张拔步床的回应。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你以为我不想改变吗?可坐不上那位置,谈何改变!”却听见了姜永延在她身后,如鬼魅一般的声音,“那位置,本来是我的!”
倪安只觉得后背一凉,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要终古的位置,为什么老师要把终古的位置给了我?明明有更好的位置,明明有更适合我的位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疯狂的声音里透着的全是偏执,手上的拐杖也被不断地拿起杵向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声。
倪安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转身一脸怒意地对他说道:“原来,你一直要我继任终古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的能力,也不是因为我是安家人,而是因为你一直以为,只要做了兰台的终古,就失去了成为元老委员会成员的资格,对吗?你以为你成为不了元老委员会的成员,只是因为你是兰台终古,对吗?”
“你姥爷就是这么回答的我!”姜永延同样回以愤怒、委屈和不满,“老师当年把我选为接班人,等他退休后,我才知道,还有元老委员会这样的存在。可他却把继任的资格给了你母亲,我问他为什么,他说……”
-你已经是兰台终古了……
“所以你就以为,只要我姥爷死了,我妈死了,你就能够补空了吗?”
“不!”姜永延断然否认道,“只要我一天还是兰台终古,这位置就轮不到我。只有等你长大,等你接任我终古的位置,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坐上那个……神一般的位置!”
倪安此刻的愤怒已然化作了无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以为?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那份继任名单!”姜永延瞪大了双眼,像是末路狂徒一般朝她吼道,“那上头,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明明触手可及,凭什么让我就这样放弃?”
“那姥爷呢?”倪安回以平静,“那姥爷凭什么既是兰台的终古,也是元老委员会的成员?”
“那是因为他是开国元老!”
“真的吗?”倪安反问道,“你就是这么一直,自己骗自己的吗?”
她看向姜永延的眼神,从愤怒转为了可怜和可悲。
她不知道该如何叫醒一个装睡了这么多年的人,只是觉得荒谬又可笑。
她低下了头,不忍去看姜永延那不愿相信的神情,然后转身离开。
不远处,邵他站在风里等她。
见她走近的瞬间,眼神里的防备和冷漠也瞬间换作了温柔。
杭志子与她擦身而过时停了下来,朝她鞠躬行了礼。
倪安心里虽想早点离开,但还是停下脚步回了礼。
转身,却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