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还以为皇上只是因为后宫多年未再诞育皇嗣而开心,不觉也绽开了笑颜,“那臣妾就先替她谢过陛下了。”
完颜珣又有些担忧,看向萨满法师,“可是朕难道要等到她诞下皇嗣吗?”
“不必,美人带着腹中皇嗣进行树祭也是一样的。”
完颜珣点头,皇后这才恍然大悟,殿内众人刚刚的喜悦和自己并不想相同。
“陛下,”她小心地说着,“女子有孕前三月最为紧要,这次树祭听说要四十九天,臣妾担心……”
萨满法师开口道:“娘娘,只要美人参与树祭即可,不会过多劳累,有宫人在旁侍候,定不会有差池,更何况,参加树祭诞下的皇嗣会被上天照拂,是美人的福气。”
皇后还是有些担心,但又觉得萨满法师说的也有理,当下她能做的都做了,难道还敢耽误皇上的树祭不成,现在就是让她死,她也拦不住的。
能不能顺利诞下皇嗣,全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待皇后和萨满法师离开了乾清宫,将各处的皇子、王爷和公主们召回举行树祭的旨意就发了出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把这事看成荣耀,有人把这事看成折磨,只有瀛王府,把这事看成了救命稻草。
“竟然真的这么神,皇上都没带犹豫的。”徒单氏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说道。
她的额娘在旁边笑,“招不在新奇,管用就行,就算皇上起疑,他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国运去赌。”
“可是四十九天的树祭,之后呢,又当如何,不会这事结束后皇上又要派他去打仗吧。”
“完颜瑰本就舟车劳顿,回到汴梁都不等休息就去进行树祭,四十九天日日为大金、为他的皇兄祝祷,累得一病不起,都在情理之中。”
徒单氏听完额娘悠悠地说完,心领神会,看来为了保命,也只得装一装了。
金军主帅还未到枣阳,就临时更换了人选,枣阳军士气大增,缘子和完颜琮也终于松了口气。
反观金军大营,众人一筹莫展,一开始听说是完颜瑰要来,不知何处开始传,皇帝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过来当主帅,这仗还怎么打?
后来听说主帅是挂名的,实际上是听监军完颜讹可的,众人这才稍稍安心,但是还未等消停几日,又传来完颜瑰被调回的消息,这是什么意思?
金国皇帝担心自己弟弟战死?为何有此猜疑,因为驸马阿海提出要领兵一雪前耻的时候也被拒绝了,说是为了战局考虑,却更加深了金军认为皇帝不敢用皇室贵胄上战场的想法。
他们惜命,便不惜这些人的命了嘛。
在真刀真枪的硬仗来临前,一场舆论战已经悄然打响了。
就算完颜讹可任主帅打枣阳,缘子也并不担心金军会同仇敌忾。
这一晚,缘子被完颜琮喂着多吃了两碗饭。等她去了书房,完颜琮才问宝嘉,“你给完颜珣到底用了什么药,让他如此胆怯。”
那日宝嘉提出可以利用萨满让完颜珣收回成命,完颜琮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从青溪那日事发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问过宝嘉。
缘子当时不知道宝嘉所作所为,就看向完颜琮,完颜琮觉得这事联系徒单氏就行,定能办好。
萨满法师要想发挥作用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他们自然会找,但是能让完颜珣深信不疑,并且毫不犹豫,宝嘉定然是有成算的。
宝嘉不知完颜琮对自己的这位兄长还有多少孺慕之情,他不记得之前的那些腌臜事,但她和缘子可都记得。
似乎是豁出去一般,她低着头道:“我把紫霄藤研成末,混在了枯荣散里,只要沾到身上,便会渗进身体,福祸天定。”
好一个福祸天定。
完颜琮没有说话,宝嘉以为王爷生气了,刚想要解释什么,却听完颜琮说,“没事了,你出去吧,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宝嘉有些恍惚,这就放她走了?而且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那次她擅自做主了结了黑衣人的时候。
所以,王爷其实是默许了自己对不对。
完颜琮没有生宝嘉的气,他只是有些郁闷,这样的方子自己怎么没有想到,竟让宝嘉这丫头“乱拳打死老师傅”。
枯荣散极易通过皮肤进入人体,长期使用会让人嗜睡乏力、久病难愈、形销骨立,初期毒素易解,后期无药可救,最绝的是,它不显于脉象,可杀人于无形。
所以,如果这几个月内没有太医发现完颜珣中了此毒,过了这个年,完颜珣就只管等死吧。
也不知加上紫霄藤会如何混淆视听,两种药物会在他体内打一架吗?或消弭、或雪上加霜。
完颜琮躺在摇椅上静静想着,自己也不知还能活几个春秋,不知能不能挨到他的后头。
日子一晃便入了冬,完颜瑰不负众望的病倒了,完颜珣的病却有了起色,便“宽仁”地让他在汴梁养病。
枣阳这边,完颜讹可率数万大军围攻,一连数月,没有一点起色。
但官家还是担心,遂在西路连着几场胜仗截杀数千金兵,将他们打的狼狈逃窜后,派大将孟宗政前来增兵,将金兵一举击退。
孟将军来到枣阳对缘子来说是如虎添翼,两人对当下局势不谋而合,只守不攻,金军疲于远征,只是时间问题,他们没有必要来回试探。
枣阳城内的百姓终于将心放进了肚子里,准备过个安生的年。
腊月二十三,缘子和完颜琮做寻常夫妻打扮去置办年货,缘子本想给他介绍一番,没想到这人竟也什么都知晓,倒让缘子到嘴边的诸多话都堵了回去。
她微微撇嘴,是啊,这人本就不是金国养尊处优的王爷,是走遍天下的大夫完颜琮。
“杨大夫带着娘子来啦!快看看我们这个猴子的剪纸,贴门上窗上都好看。”
缘子莞尔一笑,拿起剪纸仔细看着,完颜琮透过剪纸的缝隙看向缘子,她费心换来的太平,即便短暂,也值得享受。
缘子多数时间在军营、在城楼、在府衙,几乎没有来过坊市,他却不一样,这些人都认得他是义诊的杨大夫,却不知她的娘子就是守卫枣阳的杨将军。
他说自己是跟着娘子来的枣阳,这些人也没多问过,还以为他是杨将军的亲信,怎么也没把两人联系到一起,此刻更不知这美妇人就是杨将军。
“挑好啦!”缘子拿着几张朝完颜琮晃了晃,完颜琮便笑着拿荷包付钱,店家赶紧推拒,“几张剪纸哪还能和杨大夫要钱啊,送你们了!”
“都是小本生意,哪能不给钱。”缘子重新将钱掏出来交到店家手上,“过年啦,你要不收钱,来年生意会没有好兆头的。”
店家这回不敢再推拒,这个娘子说话也太狠了。
拿着剪纸出了店铺,完颜琮就朝她的脑门弹了一下,“这么调皮,瞧给人家吓的。”
缘子嘻嘻地笑着,她罕见地在人前有如此顽皮的时候,此刻她不是将军府的姑娘、不是无尘观的弟子、不是枣阳城的知军,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娘子,真畅快啊!
等两人提着大包小裹地从侧门回到府衙的时候,就见宝嘉神秘兮兮地看着两人。
“瞧什么呢?还不帮我们接一下?”
宝嘉表情莫测难懂,接过包袱,不发一言。
完颜琮和缘子对视一眼,都知道肯定是有事情,便问道,“你……憋什么坏呢?”
宝嘉气不过,“我哪有,你们怎么瞧着我就不像好人是吧。”
“嗯。”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
宝嘉噘嘴,“哼,我只不过是给你们备好了饭菜,丰盛了一些罢了。”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忘去瞧完颜琮的衣裳,虽然朴素了点,但也还算干净大方。
有这么一张清雅隽美的脸,穿麻袋都好看,何况现在比麻袋强多了。
这么想着,宝嘉抽出一只手去抚了抚完颜琮衣裳的褶皱处。
缘子和完颜琮齐齐停住了脚步,不对劲,很不对劲!
可还不等这两人发难,就听回廊处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