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给月鸢请安时,还旁敲侧击地问过月鸢。
即便月鸢说了温语柔已是他人妇,皇上是因为为皇后准备嫁衣,才把她召入宫里的,但嫔妃们不相信。
“这后宫怕是又要添一位主子了。”几个嫔妃从寿康宫出来后,李才人(之前的惠嫔),看了一眼和嫔(之前的庄妃),撇了撇嘴说。
和嫔没有接话,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宫装,体态纤美,发髻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摇曳,端庄娴雅,气若幽兰。
杨才人呵笑了一声道:“这个温氏绣娘,据说是我们皇后娘娘的闺中蜜友,皇上不让我们过去前朝找他,他也不往这后宫来,我看呐,要想得到皇上的宠幸,我们得先成为皇后娘娘的好姐妹呢。”
和嫔回到自己的宫内后,想着那个令她怦然心动的帝王,想着李才人和杨才人的话,她戴着护指套的手,紧紧按在了茶案边缘。
她是愿意进宫的,自小就有着清河崔氏这样的世家大族的高贵出身,而且样貌气质琴棋书画各方面,都出类拔萃,自然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觉得自己就应该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之前人人都在揣测圣意,前朝为立后一事争论不休,她隐隐感觉谢氏和王氏都没有机会。
而她入宫后就被封为了庄妃,位份最高,还被太后给了协理后宫之权。
和嫔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皇后,以她各方面的条件,性子也好,被太后喜欢,她也能很快就获得盛宠。
可谁知结果是她也跟其他嫔妃们一样,见不到皇上,还被迁怒,在没有侍寝的情况下,就被降了位。
和嫔不甘心又觉得屈辱,哪怕赫连祁颁布了立后的诏书,原来容嫣本来就是他的王妃,皇后之位也应该是容嫣的,可和嫔还是不觉得自己输给了容嫣。
将军府早就落败了,之前还有个二少爷在宫中任锦衣卫指挥使,现在容峥鸣被皇上卸职了。
容家里其他族人有为官的,却不值一提。
皇上虽然把容家军从卫国公手里拿了回来,但并没有归还给容家,以上,可以看出来,其实容嫣靠得不过是过去她和皇上年少时的情意。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尤其是男人、帝王离不开美人,这后宫里没有哪朵花会一直开着。
何况帝王还要绵延子嗣,如今容嫣怀孕了,他的生理需求得找其他嫔妃解决啊。
在这个时代,一个男人的女人和子嗣越多,越能证明他的能力。
皇上这么快就宠幸了一个绣娘,可见他对容嫣的感情也没多深。
温氏一个绣娘都有机会上位,她出身世家大族,比一个绣娘的机会更大。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皇上本就清心寡欲,再加上他对过去的王妃心怀愧疚,正弥补着王妃,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后宫。
她们这些嫔妃根本没见皇上的机会,又如何入了皇上的眼,一朝被宠幸,获得盛宠呢?
“主子,奴婢觉得杨才人的话有道理。”和嫔的宫女采梨,见和嫔坐着很长时间了,她奉上一杯茶后,站在后面给和嫔按摩着肩膀。
和嫔性情沉稳温良,即便不赞同宫女的话,也没发火,“皇后是什么出身,本主是什么出身?本主怎么会凑到她面前,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容家虽然之前容阔是大将军,但不算贵族,在这些历经几百年而不衰的世家大族眼里,他们觉得容家这样的是寒门。
如今容家落败了,世家大族更不愿与之来往了。
采梨道:“主子,目前这是唯一能得到皇上宠幸的渠道了,你得忍辱负重啊,等日后你获得了恩宠,一步步登上了高位,那皇后之位也是你的了,到时候便找容氏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而且,你只有接近她,取得了她的信任,才能……”采薇后面的话是在和嫔耳畔说的。
和嫔跟容嫣成为了姐妹,就有机会对容嫣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了。
她不能让容嫣的孩子顺利生下来,否则容嫣有了子嗣傍身,若是皇子,那就是皇上的嫡长子,且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受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到时候,她上位就更难了。
“我怎么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和嫔斥责了采梨一句,但那话一直绕在自己耳边,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最后和嫔说了一句,“等到封后大典过了再说。”
封后大典的前晚,宫人们捧着那件嫁衣,展现在赫连祁面前。
夜深天冷,赫连祁外袍外还披了一件大氅,拿着针线,俯身在那件嫁衣上绣下最后几针。
这一刻,来自前世的他在今生缝制嫁衣,而从今生回到了前世的赫连祁,在前世一针一线做着嫁衣。
两个画面,两个时空,同一个人,为同一个妻子,缝制着一件一模一样的嫁衣,一切仿佛重叠在了一起,那份举动和心意,震撼的同时,也令人动容。
不同时空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完成了嫁衣。
温语柔看着收针往后退了几步的赫连祁,再随着赫连祁一起去看那件嫁衣,继而和宫人们跪下去时,都有种心潮澎湃热泪盈眶之感。
赫连祁走到书案后,取笔,蘸墨,在已经铺展好的纸张上写字。
他为了绣嫁衣的最后几针,连着熬了两夜,几乎是三十六个时辰没休息了,病还没好。
此刻在深夜的灯火中,赫连祁俯身压着袖口写字时,脸色透着苍白,刚写下一个字,便重重地咳嗽起来。
赫连祁怕吵醒寝殿中的容嫣,掩唇很压抑地咳着,咳了很长时间,听起来好像肺都要咳出来,胸腔和肩背震颤着,那落下去的影子都在摇晃。
温语柔低眉顺眼地站在前面,默不作声,等着皇上写完那幅字。
赫连祁停下咳嗽后,手中的青玉龙纹管毫笔一挥而就,动作行云流水,转瞬就写下六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