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逸负手立在窗前,精致的面容上却是扭曲和疯狂的,无论如何他都要赫连祁死,死在他对母后最愧疚的一年,死在他最爱母后的一年。
他要赫连祁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悲凉又凄惨孤独一人地死去,无人为他哭泣,更无人为他送终。
摄政王府的一切都被搬空了,乌孤媚好不容易藏了一些药,她自己还受着伤,却只简单地包扎,并没有上药。
奴仆们都不在了,只有她和赫连祁。
她亲自给痴傻一动不动的赫连祁包扎胸膛的伤口,上药,花费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这期间连视赫连祁为仇人的乌孤媚,都不忍心看赫连祁身上的伤,手一直在抖,一边喊着赫连祁,柔声哄着,让赫连祁配合,一边眼中涌出泪来。
到后来乌孤媚去给赫连祁熬药,是仅剩的最后一包药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赫连祁竟然败得如此彻底,她只知道赫连祁不能死,赫连祁活着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赫连祁恢复过来了,这次他对容嫣绝不会再有半分情意,他一定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找容嫣血债血偿。
他们自相残杀,她的目的达成了,等以后赫连祁登基了,她再找理由让赫连祁灭苗疆杀,乌孤亭。
她要复仇,要复国。
那最后一包药乌孤媚给了赫连祁,接下来再怎么弄到药,她会再想办法。
乌孤媚熬药用了三刻钟,熬好后便放在托盘上,现在赫连祁不能离了人,她匆忙端着药,进了赫连祁的寝卧。
结果,乌孤媚找遍了整个沧澜院,竟然没看到赫连祁的身影。
她心里一阵担心恐慌,现在赫连祁神志不清痴傻了,再摔一下,掉到湖里了,那就没命了。
乌孤媚灯笼都顾不上拿,在黑漆漆偌大的王府里找着赫连祁,找了整整一夜。
她磕破了腿,摔伤了,在空荡的王府里呼唤,嗓音都嘶哑了。
天快亮的时候,乌孤媚想到风行云被抓走前叮嘱她的,如果主子人不见了,那他可能是去了冰室。
对,她给赫连祁包扎伤口时,赫连祁不配合,挣扎,要跑出去找他的嫣嫣,问她嫣嫣在哪。
她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答应了带赫连祁去找嫣嫣,但因为没做到,赫连祁就自己去找了。
他以为容嫣在冰室里?
乌孤媚没去过冰室,但风行云告诉了她位置,她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去,进了冰室后,果不其然看到了赫连祁。
然而,此刻的赫连祁却躺在一张冰床上,身下是乌孤媚看不懂的阵法,更让乌孤媚震惊的是,赫连祁不仅换上了一身白衣,甚至只是一夜之间,他竟然满头银发!
他整个人都是一片雪白,俊美刚毅的脸,薄唇,所有露出来的肌肤没有一点血色,他躺在冰床上,无声无息,更像是跟周遭的冰雪天地融为了一体。
“祁儿……”乌孤媚做赫连祁的母妃久了,入戏太深,她跌跌撞撞地奔过去,跪在了冰床前。
赫连祁双眸紧闭,睫毛如扇扑在苍白的眼睑上,如一个没有生命美到极致让人震撼的艺术品,胸膛都不再起伏。
乌孤媚哆嗦地抬起手,去探赫连祁的鼻息。
下一瞬,她猛然间跌坐到地上,喃喃自语,“祁儿,怎么会?怎么会……”
乌孤媚失魂落魄,过了很久她才缓过来,扑过去抱住赫连祁嚎啕大哭,“祁儿,你醒过来,醒过来,你怎么不再等母妃一天,再等等啊……”
她已经跟邪祟取得了联系,邪祟躲了檀曜这么久,如今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它不得不铤而走险出现。
它要帮赫连祁东山再起,要赫连祁入了魔,六亲不认去复仇,杀所有人,颠覆整个天下。
可终究,它还是来晚了一步。
赫连祁死了,真的死了。
*
这一夜不知为何,容嫣一直辗转反侧心神不定,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这样了,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事要来临一般。
容嫣实在躺不住了,便起身穿衣洗漱,在宫人的陪同下,去找了住在另一个宫殿里的檀曜。
檀曜如往常一样没躺着,正坐在蒲团上打坐,手腕上圈着一串沉香佛珠,闭着眼。
在容嫣的动静从几百米外传来时,他缓缓睁开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眸不同于往日的淡漠无欲,而是里面浸染了一层鲜红色,额间金色的山字纹也仿佛被浮上了一层血红。
紧接着檀曜突然弯下腰,一口血吐了出来。
容嫣敲了很久的门没得到回应,便让李育泉去开门,先进去看看。
李育泉很快返回说了什么,容嫣脸色微变,疾步走进去,只见檀曜倒在台案上。
“圣僧!”容嫣在宫人的帮助下扶了檀曜起来,低声喊着檀曜。
檀曜那琥珀色的眸子睁开了一瞬,薄唇艰难地吐出话来,“赫连祁……赫连祁,死了……他不能死,他死了这个世界就会被邪祟吞噬,我和赫连祁是,是……”
容嫣几乎听不到檀曜说了什么,檀曜后半句没说出来,人便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李育泉去探檀曜的呼吸,没探到,他大惊着喊其他人来探。
其他人也没探到,李育泉跑着去找司徒景行来。
司徒景行给檀曜诊脉,诊了很长时间,脸色凝重,檀曜的状况比之前每次都严重,他处在了休克中。
而司徒景行跟之前一样,不知道怎么用药,只能做一些急救,却徒劳无功。
“太后娘娘……”司徒景行转头要询问容嫣该怎么办,却见容嫣呆坐着,失魂落魄。
在他喊了一声后,容嫣猛地回过神,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就往外狂奔而去。
外面的天空纷纷扬扬飘扬着什么,值夜的宫人们过了很长时间才确认竟然是雪!
漫天飞舞,鹅毛一般,盛夏酷暑的天气,竟然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