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在林子里?”容嫣有点不想进去,那里面的幻象会困住她。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是念头所生,能困住太后娘娘的不是幻象,而是太后娘娘你自己。”檀曜能感觉到容嫣锁在他腹部的手在收紧,他心静如水,转过头对容嫣道,然后便取下左手腕上的那串念珠。
檀曜握着容嫣的胳膊,让容嫣的手臂松开他的腰,在容嫣的注视中,他把那念珠一圈又一圈拢到容嫣的左手腕上。
容嫣再去看林子,就发现林子里的瘴气全都散了,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阳光洒落在林子中。
百花盛开,蝴蝶飞舞,虫鸣鸟叫,也有翘着蓬松的大尾巴,抱着松果在啃的松鼠,悠然散步的小鹿……这一切是如此宁静美好又祥和,如梦似幻,像极了精灵居住的地方。
容嫣只觉得这念珠是真神奇,抬手抚了抚,心神都为之一震,“圣僧把这念珠给了哀家,你怎么办?”
问完容嫣才想起来,檀曜是堪破七情六欲心无执念的得道高僧,这林子对他造不成影响。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太后娘娘所看跟我所看不一样,我看万物都是虚幻,包括这个林子。”檀曜骑着马带容嫣进入林子中,果然不受影响,如在虚空,不被林子中的种种所迷惑。
很快白马就来到了一栋木屋前。
那是一栋在林子深处的屋子,在充满瘴气的林子里,平常人面对的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象,根本看不到这栋木屋,更别提找到了。
此刻它清晰地展现在容嫣面前。
容嫣本来想下马,却发现木屋的门已经开了。
木屋不大,一眼望过去,摆放着很多古籍秘法,除此之外就是各种用来养蛊的陶瓷罐,应该就是圣女的居住所了。
容嫣看到了乌孤亭和初婵,初婵跪在地上,无声地掉着眼泪。
而乌孤亭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他没有其他的举动和表情,容嫣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悲伤,在这一刻明白了那句“大悲无声”。
那姑娘在乌孤亭的臂弯里闭着眼,没有声息,显然是,离开了人世。
乌孤亭把那姑娘揉入怀里,融入他骨血里般,他的脸贴着姑娘的脸,在碧眸中的泪汹涌而出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乌孤亭冰冷的薄唇触碰姑娘的额头,用下巴小心翼翼地摩挲,如对待随时都会破碎的珍宝,如此珍惜也痴狂。
到后来乌孤亭的唇亲吻着姑娘的额头,眼泪湿了满脸,碧眸是血红的,在姑娘耳畔呢喃着什么。
容嫣没听到。
但当乌孤亭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险些跪在地上,又竭力站稳,抱着那姑娘走出来时,容嫣看清了他怀里的女孩的脸。
是月鸢,竟然是月鸢!
月鸢死了,而乌孤亭如此悲恸,形如疯癫,那落在月鸢额头的怜爱亲吻,让容嫣的第一反应是,月鸢是乌孤亭和乌孤媚偷情生得女儿。
乌孤亭一路把月鸢抱出了林子,只是这过程里,他一步一踉跄,一步后就摔跪在地上,再站起来,再踉跄不稳地跪下去。
林子里都是灌木石头,他摔跪在地上无数次,膝盖都血肉模糊的,却每一次都没让怀里的月鸢有丝毫损伤。
他如奇珍异宝护着月鸢,疯疯癫癫地在月鸢耳畔安抚着,“别怕,没事,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
男人的三千墨发散落,疯魔的样子让坐马跟在后面的容嫣都为之震撼。
初婵失魂落魄,没注意到容嫣来了,跟在乌孤亭身侧一直哭。
出了林子后,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一场大暴雨,檀曜早已预料到,准备的有伞,打开撑在容嫣头顶,容嫣于厚重的雨幕中看着乌孤亭的背影。
他抱着月鸢一步步走在雨中,走回王宫,他走了很远的路,每走一步就踉跄着跪下去,再竭力支撑着站起来。
这一晚他走了多少步,就跪了多少下。
那健壮如山的身躯每次似乎都会轰然倒下,但每次又站起来,就这样,到达王宫时。
他浑身湿透,狼狈,摔得遍体鳞伤,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水鬼。
深夜,容嫣听了檀曜的话,回了房洗漱歇息。
乌孤亭安置好月鸢后,便来到檀曜所居住的宫殿。
倾盆大雨中,青砖上都是积水,乌孤亭早已血肉模糊的膝盖再次弯了下去,“砰”重重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对着房中的檀曜,五体投地深深跪拜下去,磕着头,久久不起,愿能求来佛陀的慈悲,把他此生最爱的女子拉回阳间。
“圣僧,我知道你有办法,请你让我的爱妻复生。”
这场暴雨下了三天三夜,乌孤亭跪着,拜着,求着,求佛陀求了足足三天三夜。
他在想,如果三天求不来佛陀的怜悯,他便求一世,一世不行便三世,生生世世。
他一千年跪于佛前,只愿能换来他爱妻的一世健康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