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便没也细瞧,淡淡一笑,“那就把这匣子宝石,都送到二姑娘房里去。”
柳芄兰离了上房,果然去了厨房。
一院子的婆娘正蹲在地下择菜,忽见她过来,惊得一个个跳了起来,“姑娘怎么走到这肮脏地界儿来了,仔细站脏了你的鞋!”
柳芄兰笑了笑,“你们自干你们的去,不必管我。”说着,径自进了厨房。
走到厨下,只见几个厨子正围着砧板犯愁。她走上前去,只见那砧板上放着一根粗大的牛舌,淡淡一笑,“怎么了,为难么?”
那几个厨子见小姐过来,连忙点头哈腰的赔笑,“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府上一向吃的是老家菜。我们几个这些年伺候老爷夫人,从来也会做那些个菜式。姑娘今儿点的这几样,旁的也罢了,唯独这牛舌,哥几个真不知怎么下手。”
柳芄兰晓得这也是实情,遂卷了袖子,露出一双如玉般白皙细瘦的手腕,“且都让开,让我来吧。”
说着,她竟提起了砧板旁的竖着的剔骨刀,一手按着那粗大牛舌,竟料理起来。
柳芄兰抿着一抹浅笑,垂首收拾着手下的食材。
她自幼便对庖厨一道颇感兴趣,还自学成才,练了一手好厨艺。
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穆长远同柳正峰在厅堂上坐着,未到晌午饭时,便先吃茶闲讲。
今日,柳夫人王氏预备的便是雀舌芽茶,由穿着豆绿色绣花滚边比甲的丫鬟,捧着朱漆托盘、龙泉窑浮雕莲纹青瓷小盖盅送到穆长远的跟前。
丫鬟面容清秀,高捧托盘,那衣袖滑下一截,露出一双戴着绞丝银镯子的白皙手腕子。
穆长远接过茶碗,也不瞧那丫头,不知是不是渴了,竟饮了一大口。
一口滚茶顺着喉咙滑了下去,穆长远那张英武黝黑的脸上,顿时便红了。
“今上既下定决心铲除梁氏等一班老臣势力,正是我等大展拳脚的好时机。朝廷必要空出大批的位置,你我正好举荐些素日看好的军中青年子弟,亦是为朝廷举荐人才……”
柳正峰似看出了什么,倏地住了话头,微微一笑,“穆兄,这茶可还中吃?这可是武夷山今岁的新茶,乃是贡茶中的极品。小弟也是因着前头一件差事办得好,皇上口头褒奖了几句,因才赏了这茶。不过半斤不到,若非贵客临门,小弟可舍不得端出来待客。”
“啊?”
穆长远骤然回神,神情茫然,继而猛地醒了过来,忙道,“贤弟客气了,我自来是不讲究这些的……”
如镇远侯府这等人家,既不要一个千金小姐亲自烹茶,更不会允她出来见客。他只是在企盼些无望的事。
这两日也不知怎的,闲暇无事时,他总会想起她来。
清丽如仙的面容,描画的细弯弯的眉,浓密乌黑的额发,清澈似水的眸子,带着几分清冷。
他拢共也只见过她两次罢了,而这两次他都不曾好生看过她。
但她的模样,竟就那么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穆长远自问也是很见过几位美人的,旁人不消说,自家妹子那就是个万里挑一、难得一见的美人,之前的郑芳初,也颇有几分姿色。
但,她不同。
柳正峰看在眼中,微微一笑,“穆兄想必是渴了,品茶也如饮酒般爽快了。说来也是,穆兄得皇上赏识,如今又成了国舅爷,又怎在乎这些!”穆长远心头郁闷,也没听出他弦外之音,只道,“贤弟误会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个粗人,从来不会弄这些风雅事物。什么茶,到我口里只是好喝解渴也就罢了,总归不如饮酒痛快。”
柳正峰哈哈笑了几声,道“那倒是小弟的不是了,咱们这便饮酒。”
言罢,吩咐下去布置酒席。
说起酒席,穆长远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柳家是从南边上来的,口味一向清淡有余,与他脾胃素来不合,故而每每来他府上赴宴,他总吃不痛快,倒是同柳正峰在外头酒楼聚会时更舒坦些。
今日,若不是因着他心中存着别的念头……
罢了,说来说去,都是他自作多情!
心里胡思乱想着,便见柳府的丫鬟们各个捧着水晶盘白玉碗,鱼贯而入,须臾功夫便已宴席齐备。
柳正峰让着穆长远入座,走到桌边,两人却一起怔了。
桌上七碟八碗,时鲜菜蔬,鸡鸭鱼肉倒也丰盛,只是……不是凉拌,便是醋浇,更有糟鱼风鸭之类,这烹调手法甚觉粗犷,与镇远侯府向来的清雅细致大为不同。柳正峰只微微一顿,心中便琢磨过来,看了穆长远一眼,笑而不语。
穆长远自是想不到那许多,只是疑惑道,“贤弟莫不是府上新请了厨子?”
柳正峰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想着穆兄素来吃不惯府上的菜,所以今儿换了下厨之人。”
穆长远叹息了一声,“贤弟未免过于客气了,按着你我的交情,这又是何必!”
柳正峰微微一笑,“穆兄觉得菜肴合口便好。”说着,便请他落座,亲自替他斟酒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