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贼心虚,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为自己壮些胆气。
李德甫笑了笑,“陛下有旨,近来宫中不太平,严管各处门禁,不许娘娘踏出翊坤宫半步,奴才也只是奉旨行事。陛下还吩咐,带春晴姑娘过去问话。”说着,他将手一挥,“来人,把春晴带走。”
他身后顿时走出两个小太监,上前不由分说扭住了春晴,就要押出门去。
春晴不住扭动挣扎,满面惊恐,连声道,“娘娘,救救奴婢!”
梁成碧面孔扭曲,大叫起来,“本宫不信,本宫无罪,凭什么将本宫囚禁于此,又抓走本宫的宫人?!本宫要去见陛下!”口中叫嚷着,她提起裙子,就向外奔去。
门上早有两个太监把守,将胳臂一伸,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梁成碧脸色惨白,颤声道,“你们……好啊,好狗奴才,竟然敢拦本宫去路!你们想造反么?!”“梁妃娘娘,”李德甫提高了嗓门,冷笑道,“您想见陛下,陛下可并不想见您。您做了什么事,自个儿心里没数儿么?奴才给您一句忠告,趁着这些日子,好生思量思量自己都做了哪些事,将来陛下问起,您自己个儿先说出来,或许还能落着些好。”
撂下这句话,他竟吩咐那两个太监将梁成碧扶到炕上坐下,押了春晴扬长而去。
横竖,陛下对这梁氏已动了杀心,不过早晚之事,一个将死之人,还用得着毕恭毕敬、当个主子敬着么?
梁成碧自小到大从未被下人如此对待过,直惊的面无人色,呆如木鸡,坐在炕上好半晌回不过来神。
须臾,就听外头院中一片惨呼,那求饶救命之声此起彼伏。
她惊醒过来,忙奔出门去,只见翊坤宫所有的宫女太监,从诸如春晴这等大宫女,到底下看管茶炉子烧火的小太监尽数被绑了,串成一串,往外押解。
那李德甫更指挥着带来的人手,进入翊坤宫各处,翻箱倒柜,连积年用不着的物件儿都翻了出来,在院中丢了一地。梁成碧恍惚看见那被带走的人群里有个上了年岁的婆子,正一脸惶急的朝这边看来。
她心头一惊,连忙提步追去。
才走到门口,把守的两名侍卫便将手中长枪一横,交叉挡在她面前。
“梁妃娘娘,请您回去。”
梁成碧看着眼前雪亮如银的长枪,并那两人如铁般的面色,料知与他们也无话可说,咬了咬牙只得退了回去。
回屋中,但见满室狼藉,箱扣柜倒,衣裳鞋袜满地皆是。
“来人,来人啊!”
她试着唤了几声,屋中却无人应答。
这起人,竟连一个奴才也没给她留下!
梁成碧跌坐在炕沿上,满面呆滞,双目无神。
是那件事发了么……可若是如此,陛下为何不传她过去问话?
莫非……莫非这不过是个由头……
陛下预备怎么处置她……
但想起那史书上记载过的历朝历代死于非命的妃嫔,梁成碧只觉着恐惧无比,似有一双铁爪牢牢掐住了她的喉咙。
剧烈的惊恐,令她几欲呕吐,吐了几口酸水之后,她便扎挣着去找纸笔,要给母家写信。
她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绝不能落入那种凄惨下场!
然则才写了几个字,她手指一颤,笔跌落在纸上,戳出一个浓黑的墨点滚到了一边去。
她身边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了,又要让谁去传信呢?几滴泪落在纸上,她颓然坐倒在地。
承乾宫之中,云筱柔坐在廊上,看着天际流云,微微出神。
秀芝走来,低声说了几句。
云筱柔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看清楚了?”
秀芝点了点头,又压低了声儿道,“奴婢看的真真儿的,翊坤宫被看管起来,宫女太监们都跟蚂蚱似的串了一串,被押了出去。陛下下了旨,说梁妃患了重病,卧床静养,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搅,更不准乱传。若有犯者,杀无赦。”梁成碧是完了,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真是白费了她那个身份,体顺堂里的人没除掉,上河园里的穆桑榆也还没死,她竟是一事无成!
她皱眉沉思了片刻,又问,“慎亲王再几日进宫当值?”
秀芝掐指一算,“大约再五日。”
云筱柔点了点头,届时她要过去见他一面,梁成碧是指望不上了,她得给自己谋一条后路了。
又两日,梁本务入宫求见梁妃,上以梁妃病重不宜见人为由,未准。
当日傍晚,宫中送出梁氏亲笔书信至梁府,言称只为养病起见,要府中二老不必挂心云云。
再三日,梁本务秘招同党心腹入府,议立后事宜。
三月初五,惊蛰。
乾清宫大殿之上,黎谨修上朝议政。
文武百官才进殿中,宰辅梁本务手持牙笏,步出班列,向上道,“启奏陛下,今四海升平,天下大安,皆为圣上英明仁德,感召天地,然则后位空悬,六宫无主,彤史失于管辖,桑蚕无人主理,长此以往,必使天下不宁。臣奏请陛下,当选贤女为后,正位中宫,以使王化服于内外,而江山承继无患也。”
一席话罢,他俯身拜倒在地。
当下,又有十数人自班次之中出来,七嘴八舌奏请立后,稀里哗啦都跪了下去,眨眼功夫殿上就跪了一片。
穆长远站在队列之中,面色淡淡,仿若不见,两眼只望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