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哼唧着,“不是我要看的,是父皇……”
“夏侯宇的医术一向高明,如今也是束手无策了。”
藏秀从旁开解着,“夏侯御医今儿早上过来时说起过,贵妃娘娘的元气正在逐渐恢复,不定哪日就醒过来了,兴许就是明天呢。”
蒋太皇太后淡淡说道,“兴许是明天,也兴许是明年。榆儿再醒不过来,可就不好办了。”
藏秀听着,没再言语。
蒋太皇太后冷冷说道,“一群老贼,他们是看着榆儿的声望如日中天,生恐后位旁落,想趁着眼下这个时机,先占了那位子再说。”
藏秀这才敢议论,“太皇太后娘娘,陛下不会趁了他们的意的。只是,陛下已抄了两位御史的家,也不见他们怕的。”
蒋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一班老狐狸,他们这是在骗廷仗!榆儿昏厥不醒,此时当然不能为后。陛下若执意为她,弄的狠了,未免令人不服不满,到头来还不是坏了榆儿的名声。有此顾忌,陛下也不好做的太过,他们当然什么也不怕。他们唯独怕的,就是榆儿坐上后位,那往后大周朝廷这盘棋局就再没他们的事了。”说着,她眸光清冷,吐出一句,“都是过了时的人,早该退场了。”
是夜,英华殿中。
黎谨修跪在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敞开了衣襟,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
李德甫跪在一旁,咚咚叩首,“陛下,您三思啊!您是九五之尊,容不得半点闪失!”
此事是前朝秘闻,史书未有记载,只在宫廷之中流传。
本朝先帝闻听,曾批驳,“妖妃博宠手段尔,何足为奇!”
陛下这是病急乱投医了!黎谨修容色淡淡,“不必担忧,孤自有分寸。”
榆儿久久不醒,不论是什么,他都想试试了。
为救她,他不惜代价。
黎谨修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月光之下,刀锋寒光闪烁。
他举刀,向自己胸口划过。
须臾事毕,他系好了衣带,将一块染血的白布在火盆之中焚烧。
黎谨修站起身,望着供桌上一排排的陆家牌位,面色淡漠。陆家列祖列宗,真的还想让他承继江山、治国理政么?那就把她放回来。
黎谨修转身走出了英华殿,月挂中天,银霜满地,殿外一片寂静,唯有虫吟。
他走在宫道之上,忽低声道,“今日之事……”
李德甫机灵,忙回,“陛下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今儿这英华殿方圆三里之内连猫都没有,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黎谨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穆桑榆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昊之……豆蔻……玉心……阿莫!芸香!!”
她急切的呼喊着,却无人应答。
浓浓的黑雾遮蔽着她的双眼,她彷徨无助的坐在了地上。
大概,死后的世界其实就是这样的?
没有阴曹地府,也没有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的阴差接引,只有这无边的孤寂与凄凉,直到她的神魂消散,被人世遗忘……
说起来,其实她算是死过一回的人。
但那一次,她几乎是才合上双眼就重生回来了,对死亡这件事还算不上有经验。
穆桑榆自嘲一笑,这一次看起来是不会有什么重生了。
化不开的浓黑之中,小路静静的发出温暖的光芒,无言的指引着方向。
穆桑榆惊呼出声,不由猛地睁开了眼睛,满头大汗淋漓。
入目,是头顶悬挂着的翠青色草虫帐幔,还是她在上河园里用着的那一顶。
她这是……回来了?
“……嗯……”
她试着出声,却惊觉嗓子干涩无比,竟说不出话来。
“水……”
这声音,惊动了在外间收拾瓶花的阿莫。
她先是打了个激灵,忙跑进寝房内,直扑到床畔,“娘娘……贵妃娘娘……好娘娘,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说着,阿莫双眸一阵热胀,扑簌簌落下泪来。
“阿莫……”
穆桑榆抬手,想替她擦拭,却觉自己双臂无力,只能勉强碰了碰她的脸颊。
“哭什么……”
阿莫带着哭腔道,“娘娘,您知道么……您躺下去,都近三个月了!奴婢、奴婢们都以为……”
三个月?
她睡了这样久么?
穆桑榆一时有些恍惚,才想开口说话,却又猛烈咳嗽起来。
阿莫慌慌张张的起来,“看奴婢,都欢喜糊涂了!奴婢这就给娘娘倒水去!”
她跑到外间,提起茶壶倒茶,手却不住哆嗦着,茶水溅了许多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