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他抱着她,告诉她他们还会再有孩子。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根本不想听他说的话,她只想要那个。
只过了两日,黎谨修就又去上朝了,去见外臣了,去批折子了。
不……这些都不要紧了,黎谨修怎会问她这个?!
“皇上,臣妾……”
黎谨修却赫然睁开了眼眸,猛地将她拥进怀中,力量之大,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榆儿……那些都和咱们无关……咱们都好好的。朕……还想让你为朕生儿育女,朕要立你为后……呃……”
肩上传来的剧痛,使他闷哼了一声。
穆桑榆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贝齿深深的插入肌肉之中,血水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衫。
黎谨修强忍着疼痛,不仅没有推开她,倒将她拥的越发紧了。
“倘若如此能让你消气,那你便咬好了。”
他轻抚着她的背脊,在她耳畔低低说着。
就在黎谨修以为,穆桑榆要在他肩上咬下一块肉来时,肩上的痛楚却骤然减轻,取而代之的确是阵阵湿热。
“呜……我恨你……谨修,我好恨你……”
“怎么会无关……那是……上辈子的事啊……”
上辈子没能发泄出来的怨恨,化成了今生无数的泪珠,洒落在他肩上。穆桑榆的哭声,几乎搅碎了黎谨修的心。
他本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但穆桑榆适才述说梦境之时,他所梦之事也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之中,真切的有如前世。
或者,真如穆桑榆所说,那是他们的前生。
“你恨吧……朕,是朕对不住你……朕不相信她们说的话……可是你那样对朕说……”
“你根本就不该来问!”
穆桑榆陡然抬首,圆睁的杏眼之中,泪滴还扑簌簌的掉着,“你为什么要来问?!你来问,不就是你怀疑么?!那好啊,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她强行稳了心神,又道,“皇上,臣妾无礼了……”
黎谨修不无苦涩道,“朕……并未怀疑过你,可朕是皇帝,宫里出了这样的大案,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朕有想过,只要你开口说一句不是你,就全力弹压此事……可你……榆儿,那时候你也不想要朕了是么?”
穆桑榆深深的凝视着他的眸子,冲他一笑,“是啊,我烦了。谨修,那时候我已不想再看见你了。只要能不再见你,冷宫慎刑司,去哪里都好。”
黎谨修的反应,全在她意料之中。
甚至于,冷宫的结局是她自己求来的。
那些话,说出口了,就是覆水难收,她做没做过就都无关紧要了。
她认了谋杀皇储——尽管那是她腹中的胎儿,认了玩弄巫蛊厌胜之术,黎谨修如若连这些都容忍下去,那这大周皇帝他也不必再做了。
穆桑榆的话,一锤一锤的砸在黎谨修的胸口。
今生她种种冷淡之举,实则也一再的表明着她的不要。
他被穆桑榆抛弃了。
这念头才自心底冒出,黎谨修便咬牙将她重搂紧了怀中,继续说道,“朕……原打算那段风声过去,再把你接出来的……只是偏生那时候,你哥哥又……”
穆桑榆心头猛地一惊,黎谨修既知晓了上辈子的事,那穆长远带兵冲入皇宫的事,他也应当知道了。
无论黎谨修是以为她疯了,还是要把她再度扔进冷宫都没有关系,但她不能再牵累她的兄长、她的家族!
上辈子,她已当了一次穆家的罪人了。
“皇上……皇上,您听臣妾说……臣妾的哥哥真的只是听信谣言,他只是想进宫救臣妾,绝无谋逆之心。皇上,穆家不会谋反,绝不会!”穆桑榆仰首,慌乱的央求着。
黎谨修看着她,只觉苦闷不堪。
“朕,倘或当真以为穆长远谋反……那你穆家就绝不只是抄家流放了……”
穆长远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持械领兵冲击皇宫,无论其缘由如何,都是谋逆之举,阖族当诛,首恶更当凌迟处死。
而其所谓的听信传言,营救妹妹之说,根本不能成为理由。
倘或穆家今日可以为营救妹妹冲进皇宫,那明日张家李家是不是就可以随意清君侧了?
身为帝王,他个人信不信穆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不能允许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甚而,连太后当时都扼腕叹息,“其情可怜,其行可恶!”
原本,穆长远双腿残疾,苍鹰折翼,就已使得黎谨修的阵营之中痛失了一支力量。
那时又正值皇权与老臣势力博弈胶着的紧张阶段,偏偏穆家出了这等事,几乎令他腹背受敌。不止那些老臣党羽鼓噪不已,就连皇权阵营中人,也都极力劝说,穆氏非舍不可。
满朝上下,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没有一人肯为穆氏说上一句话。
黎谨修几乎焦头烂额,极力弹压,许了许多政治利益以为交换,又得太后多方斡旋,方才免了穆氏的灭族之祸,只将穆长远投入大牢,穆氏阖族流放,才了结了这段大案。
他原想着,待彻底铲除了那些盘根错节的老臣势力,皇权根基稳固之后,再逐渐赦免了穆氏,把穆桑榆从冷宫接出来。可还没等到那一日,她就不在了。“皇上当真没有信过么?”
穆桑榆揪着他胸前的衣襟,追问着。
待看到黎谨修缓缓摇头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哥哥今生不会再干那样的傻事了,只要黎谨修不是当真以为她穆家就是要造反就好。
“皇上,臣妾……臣妾怕是不配再侍奉您了。臣妾恳请……”
话未完,便被黎谨修打断,“朕不许!”
他紧搂着她的纤腰,似乎唯恐她突然消失。
“榆儿,之前的事,朕也不知该怎么说,总归是朕对不住你。但……既然咱们是重新来过的,那咱们就好好的过好这一生,好不好?”
男人的话语,几近哀求。
穆桑榆垂首,半日轻轻说道,“容……臣妾好生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