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爷爷临走时对姨妈的万般不舍，她心头闷闷的。

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了，为了女儿或者孙女未来在婆家的日子好过一些，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再生气也得面上三分笑。

在不和离的情况下，人家攥着你的宝贝呢，你今天发的脾气明天就有可能变成女儿受的气。住的近还好些，北平和天津这样千里之遥……

“老闺女儿，爹来不了第二回啦，”杨老爷子抹抹杨婷舒面上的泪水，“不想和离就好好过，也别怕，你兄弟都给你撑腰。”

她不知道姨妈是怎么想的，但此情此景，她早就忍不住撇过了头，不忍心看。

“不说这些了，咱们往前看吧，不知道青训营是什么样的？”

闻语秋点点头，两人说说笑笑中，北平大学到了。

往后许多年，她都会梦到自己第一次站在北平大学门口，和那一对石狮子友好地打招呼。

这一年冬，她16岁，从胡树村到北平这条路她走了2个四季，查清了母亲的过往，也拥有了真正的家人，爱人和朋友。

最重要的是，她明白了自己这一生究竟想做什么，她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真是个特别好的冬天。

……

1928年夏，和言听云一起过了生日，就也到了要离开四中的日子了。

“语秋快来，成绩出来了！”

“有什么好看的啊，语秋一定是第一啦！”

闻语秋在簇拥下来到布告栏前，不出意外地在红纸最上方看到自己的名字，三年级最后一次考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虽然自信，也捏着一把汗，还好结果对得起她日复一日在梦中书库的刻苦。

“哎，闻同学是不是打算考北平大学英文系啊？我听说你和隔壁2班的杨明岚一样都进了青训营。”

“这还用说，语秋可是青训营的第一名！我表姐也在里面，每次回来都要和我哀嚎语秋怎么那么优秀呢！”

“可是我觉得能去外交部学习也很重要啊，那可是外交部！”

“去去去，你又不是人家，闻同学，你说呢？”

熟悉的小平头挤出人群，囧囧有神地看着闻语秋，他毕业后直接留在学校当助教了，准备学习吸收两年再去冲刺心仪的大学。

当年他在文奎堂二楼为自己仗义执言，闻语秋对他印象很深刻，不吝多解释几句，“明岚有别的打算，我应该会朝北平英文系努力。”

人群爆发出欢呼，北平每多一个校友，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嘛，大家都真心地祝贺她成功。

“我提议去春华楼吃一顿！”

“这个必须得！要去的一起啊！”

喧喧嚷嚷也热闹非常，这是最后一段相处的时光，四中这一年，她过的前所未有的充足。

她笑眯眯地，“我请客吧，付不起的部分班费分担怎么样？”

聂小双很能干，一开始还需要时时请教闻语秋，后来她自己就摸索出了一套心得，把对门诊所的分店扩张了不少，她专挑各大药铺附近的小铺面，哪怕环境复杂点，条件差点也也没关系，正华武馆有的是武力后援，解决一些小混混不在话下，周边治安好了，病人就更爱去对门诊所。

良性循环之下，对门诊所一跃成为闻语秋最赚钱的收入来源，现在她完全称得上四中身家最丰厚的学生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走喽！”

蝉鸣声声，杨花落尽，夏天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