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被迫跟着进了军队的伙计,后来成了木家父子出逃的最大助力。
中间这部分太血腥,于立本也心情沉重,只是几语带过,总之最后只有木少爷和一个瘦小的伙计逃了出来,两人都中了枪,一个在腿上,一个在小臂。
“其他人还有木老爷......”闻语秋不死心地追问,而于立本的表情不言而喻,军队这样的地方,逃出两个都算意外之喜,其他人哪里还有命在,尤是木老爷顶着前朝太医的名头,不仅惹人耳目,也是唯一能为其他人掩护的存在。
谁都有可能活下来,唯独木老爷,十死无生。
当年的木少爷手无缚鸡之力,唯有一身医术,害怕军队搜查却不敢露出来。一主一仆饿的连树根都扒出来嚼,就这还得和其他流民争抢。
不能医没有药,木少爷的腿彻底瘸了一条。多亏伙计一路背着搀着,他们勉强跟上避难的人流,流亡到了东北。
“也是凑巧,我们一直在寻找和木家有联系的人,那伙计潜回北平打听木家,兄弟们就留了心,扣住了人带他去悄悄看了木大夫一眼,才撬开嘴。”
闻语秋听的提心吊胆,手里的资料不知不觉被她捏皱,“师父的弟弟,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于立本惊讶抬眼,再次为闻语秋的聪慧震惊,他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一般人。
“没错,我怕刺激到木大夫,没让伙计露面。木修竹化名朱朽木低调行医,所得仅能维持生计,这次伙计带走了他们所有的积蓄回来北平,就是因为木修竹脑子糊涂了,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他们打算孤注一掷,看看有生之年能不能和木大夫再见一面。”
闻语秋苦笑,造化弄人,这叫她怎么和木老太说呢,骨肉相重逢本是喜事,另一个人却渐渐丢失记忆,直到至亲聚首,见面不识。
“什么时候和木大夫说,你定,我把人送到长安街4号。”
“多谢于叔叔,就今晚吧,迟则生变,师父的弟弟现在,也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了。”
于立本拒绝了闻语秋要给兄弟们的辛苦费,木大夫对他娘有恩义,这钱他自己掏,也算是他的一份心意。
木大夫这辈子,苦哇。
散开的烟圈模糊了于立本的眉眼,他现在不想动弹,熟人的苦难才更让人唏嘘。
......
木老太呆立无言,眼里一滴泪也没有。
“奶奶,你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闻语秋鼻子一酸,眼泪像叶稍滚落的露珠,哭的无声无息。
“秋丫头,奶奶这辈子做错了事情也尝到了苦果。四年前收你为徒,是奶奶最大的福运。”
闻语秋泪眼朦胧,一把抱住木老太,用纤弱的肩膀撑起木老太的身躯。这段日子她又瘦了,木老太环住她的背,都能摸得清肩胛骨的形状。
秋丫头对她一片赤子之心,两人患难与共,比亲祖孙还多了一分知己之情。
闻语秋不仅继承了她的医术,也寄托了木老太的心气儿,现在还给她找到了弟弟的下落,有这样一个徒弟,木老太只觉得此生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