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天拒绝了黄增寿现在离开的建议,他将头转向余生和杨柳青青,又看了看倒伏一地的学子文士,咬咬嘴唇轻声说道:
“学礼重伤在身,我需要在此和他一起主持大局。增寿,你留下无益,带余生和这位姑娘离开吧。他们是我们未来的希望,不能折损在这里,老夫留下来做最后一搏吧。”
几人低声争执之时,王学礼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也听到了几人的低语争论声。
他本不是重泉籍贯,此番作为整个重泉府气运大阵运行的关键节点,遭受到了巨大的反噬,若非多年勤学苦读蕴养的一腔浩然正气,此刻多半已经卧地不起了。
王学礼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脑,缓慢的将手伸向了供桌上唯一的那一柄圣物长剑,用力的将剑鞘攥在手心,一把将其拿起,轻轻的抚摸过古朴的剑鞘。
看着长剑上暗淡的花纹,王学礼略作犹豫便不再迟疑,而是握紧长剑来到余生几人身边。
看着几人关怀的目光,王学礼心头微暖,制止了几个人询问的话语,开口道:
“我没有大碍。几位先不要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他首先看向了黄增寿:
“黄大哥,我们三人中,你最为年长,看事情也最为通透,我昔年自请出任正九品县令主政一方时,你曾劝过我,无根浮萍,地方官难于登天,让我在京城六部先做一闲散小官,积攒了人脉和经验再谋求外放历练。彼时的我心高气傲,听不懂你的良苦用心,如今悔之晚矣。黄兄,家中尚有老母在,若你得空,万望能偶尔去看望一番。”
黄增寿长叹一声,几乎哽咽不能言,自己的这位同窗好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满腔热血只留下一地叹息,他蠕动了几下喉结,才低声开口:
“令堂就是我得亲生母亲,四时八节定不短缺。”
王学礼笑着点头感谢,又把目光放在白乐天身上,拍拍他的肩膀说:
“这几日生分了,伤了兄弟感情。我就不称呼你白兄了,太假。就像往日一般称呼你贤弟吧。”
白乐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努力的控制着不流出眼眶,无言的点着头。
王学礼笑了,像几十年前初见时那般爽朗,这几日的龌龊瞬间烟消云散。他特别开心的拍着白乐天的肩膀说:
“你出身大族,虽然是旁支,但你是能感觉出来的,为兄一直特别羡慕你,真的,很羡慕。黄大哥急流勇退,开了书楼谋生,而我今日注定要和重泉府一起变成史书上一次浩劫的笔墨。可你不一样,你还有光明的前途,你还有立于朝廷大殿、百官前排的可能性。不要冲动,凡事三思而后行,留存有用之身,直到你位极人臣之巅,再考虑我等当年的抱负。”
白乐天内心悲痛到极致,当他听到变成浩劫的笔墨之时,就想开口劝说,却被王学礼伸出左手,挡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你不必开口劝我,为兄虽然不是封疆大吏,但保境安民是职责所在。重泉府毁了,我就没有选择,逃出去也是一死,还会连累家人。我此刻很后悔将那个玉盒交给你,这是给了你一个沉重的负担和强大的敌人。你出去后不要打开玉盒,找一处山高水深之域将其抛弃了吧。倘若当真天可怜见,就让真相公之于众,倘若天地都被蒙住了眼,那就让它化作尘埃吧。为兄之前欠考虑了,世家大族行事如此果决狠辣,实不该将你牵扯进来。切记,不要打开玉盒,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