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群当中走出来的那人,正是拉着贡达来去镇上看病的小萨满。
此时他满面愁容,来到格日勒身边。
格日勒抬头看到小萨满,随即明白此人这时出现,代表他又把父亲拉回家了。
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贡达来挺不住了。
格日勒眼睛一红,冲到人群里,果然在最中央发现了躺在毛毯中的父亲,面目苍白僵硬,已经没了呼吸。
起初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老爷子,直到身旁的萨满们拥过来安慰格日勒,他才终于忍不住悲伤,趴在父亲身边放声痛哭。
格日勒的姑姑眼圈也泛了红,但她没时间和格日勒一样沉浸在悲痛当中,面对亲兄弟贡达来的死,她擦掉眼泪,从容地指挥起萨满们准备贡达来的丧事。
这里暂时没我们的事了,我和赵格默默回到牛棚中。
阿花和项月甜已经苏醒,躺在毛毡上养精神。
“师父,外面怎么了?”
我烤着火,叹了口气将她昏迷这段时间中发生的事讲述一遍。
江泉和陆加爵对麻将陨石的事格外感兴趣,问我知不知道躲在黑云里打麻将的是什么东西。
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这种光怪离奇的事已经远超出我的认知了,据我所知,这种“类神”——也就是似神非神的东西,不在任何传统的宗教派别中。
如果说世界上的宗教是一部宏大的历史,那么这些类神就属于野史,并且在蒙古草原上打中原麻将的野史,实在够野。
陆加爵不再讨论麻将的事,转而担忧起接下来去黄金城的行程来。
格日勒这个状态,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缓过来,他如果不想去黄金城,那么我们这趟纯属白跑。
“倒也不算白跑,起码落下几个瓶瓶罐罐。”
“你们捞的那点破烂,连组织的差旅费都补不上。”赵格“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埋怨我们不该擅自去地魔塔乱跑。
贡达来的丧事大办了七天,毕竟是人们最敬仰的大萨满去世了,因此丧礼的规模格外高。
大半个草原上的牧民专程跑来悼唁,光是丧礼的祭坛就有一个篮球场般大。
期间还有几十人专门给格日勒家修缮了蒙古包和牛羊棚。
牧民们自发从家中各自带来牛犊羊羔,棚中牛羊多到几乎塞不下。
乍一看,格日勒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安详和睦。
但挑帘走进蒙古包,昔人不再,只剩格日勒疲惫地躺在毛毡床上。
他几乎随丧事连轴转了七天,今天是丧礼最后一日,他终于有时间能休息一下。
格日勒躺在床上,听到我进屋,猛地坐起来,眼睛里满是血丝,连鬓络腮的胡须拉里拉碴长了半脸。
“哦,是你啊,我还以为又找我走仪式了。”格日勒闭上眼,又躺倒在床。
七天的繁礼缛节已经使格日勒脑筋麻木,甚至都没时间哀悼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我好像不能和你们去黄金城了。”
格日勒曲着手臂盖在眼睛上,试图遮挡白天的光线,让眼睛得到片刻的黑暗与安宁。
“嗯,你好好调整自己,不要太过伤心,把自己累垮了可不好。
黄金城的事先放一放,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去。”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可以安慰到格日勒,只能讲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他们要我留下来当萨满,顶替我父亲的位置。”
格日勒说话间,他姑姑挑帘进了屋,我正要打断格日勒时,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我根本不想做什么萨满,我不喜欢草原,不喜欢放牧,是我父亲,根本不考虑我的意愿,执意要传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