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渐渐散了,夕阳把船影拉得很长。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划着小舢板靠近,船舷上没有任何撞击痕迹,甚至连藤壶都没长几颗。当他们撬开锈蚀的舱门时,一股带着海水咸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货舱里码着整整齐齐的渔获,银鳞在暮色里闪着诡异的光,鱼眼圆睁,像是永远凝固在出水的那一刻。
甲板上空无一人,海鸥整齐地堆在舱顶,帆布被海风掀起边角,露出底下崭新的麻绳。有人用望远镜看过去,驾驶室的罗盘指针还卡在东北方向,桌上搪瓷缸里甚至飘着半片没泡开的茶叶。
快看 ,这.....上船检查的人指着船舱内当年挂历。时间是1920年,船没有锚链拖动的声响,就那样凭空出现在防波堤外五十米处,仿佛刚从昨天的浪涛里钻出来。
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船长室的日历,泛黄的纸页停留在一百年前那个台风夜,墨迹新鲜得仿佛刚写上去。突然,不知谁碰倒了舱壁的煤油灯,灯芯噼啪一声爆出火星,所有人都看见船长椅上搭着的那件深蓝色外套,袖口还别着半截咬过的烟草。
桅杆上海鸥戛然而止,只剩下海浪拍打船底的闷响。那艘船就那样静静地泊着,像一个从时光裂缝里掉出来的惊叹号,而海面上,再也没有起雾。
残阳如血时,那艘铁甲木船被二十多个精壮汉子拖拽着,在沙滩上犁出深深的沟壑。船身斑驳如老树皮,帆布早被海风撕成破布条,可奇怪的是,船底连半片海藻都没挂,倒像是刚从绸缎庄里开出来似的。
李老四举着马灯往船舱里照,光柱扫过空荡荡的木板床,扫过积灰的罗盘,最后停在角落里的陶罐——里面连根咸菜都没有。邪门了!他挠着后脑勺,船是好的,淡水桶也是满的,咋就没人呢?
突然,王老五的烟袋锅子哐当掉在甲板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正扒着船尾的暗舱门,手抖得像筛糠。几个胆大的凑过去,借着月光往里一瞧,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暗舱里铺着猩红绒布,黄澄澄的金条码得整整齐齐,翡翠手镯在角落里泛着幽光,还有个黑檀木匣子,半开着露出鸽蛋大的南海珍珠。
海风突然紧了,吹得船桅上的破布呜呜作响,像有人在哭。谁也没注意到,船舷上那道新鲜的抓痕里,还凝着暗红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