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那群沙耗子，张老板把雪茄蒂摁灭在满是烟屁股的铁桶里，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都说沙民不通情理，我看是没遇上懂行的。他眯眼望向远处起伏的沙丘，风卷着沙粒撞在防风网上，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

小六子挠挠头：沙民可凶得很，去年李老板的勘探队......

那是他蠢，张老板啐了口唾沫，从铁柜里翻出个油布包，倒出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和半块兽骨，黄沙下面埋着的好东西，除了他们谁挖得出来？他用沾着机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告诉老马头，明儿带两车罐头和柴油去黑风口，就说我老张想跟他们做笔干净买卖。

风突然大起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撞在铁皮棚上噼啪作响。张老板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金属拉链在昏暗中划出冷光：记住，跟沙民打交道，得用他们看得懂的规矩。他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戈壁的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别着的老式左轮，告诉他们，我用这个做担保。

张老板脸上的横肉跳了跳，端着茶杯的手在桌沿重重磕了下。青瓷杯盖碰撞出脆响，他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拿眼风扫过对面始终沉默的彭老师，以及他身旁那个抱着胳膊、一脸桀骜的沙民。烟蒂在满是茶渍的烟灰缸里捻了第三圈时，彭老师终于站起身，沙民紧随其后，两人连句告辞都欠奉，径直往门口走。

砰的一声门响，张老板猛地将茶杯掼在桌上。茶汁溅上他油亮的袖口，他却反手拍了下坐在角落的皮夹克男。那人立刻弹起来，夹克拉链一直拉到下巴，遮住半张脸。跟上去，张老板声音压得像砂纸摩擦，看他们往哪走，都见了什么人。记住，别让他们发觉。

皮夹克男点点头，抓起椅背上的鸭舌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极低。他没走正门，拐进后屋杂物间，几秒后从临街的窄巷钻了出去。此时彭老师和沙民刚转过街角，皮夹克男猫着腰贴墙根疾走，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他看见两人在巷口说了句什么，沙民朝东边啐了口唾沫，两人便分头而行。皮夹克男顿了顿，选了彭老师的方向，掏出手机假装看信息，不远不近地缀了上去。晚风卷起地上的废纸，打着旋儿掠过他沾着泥点的皮鞋。

暮色四合的巷口，青石板路上映着残阳最后一点余晖。彭老师被三个黑衣人围在中央，他们都穿着黑色短褂，腰间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家伙。为首的三角眼男人上前一步，手里摩挲着黄铜指虎：“彭老师，别装糊涂！把双鱼玉佩交出来，饶你一条老命！”

彭老师脊背挺得笔直，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只旧皮箱的铜锁。他鬓角的白发在晚风里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平静：“什么玉佩？我只是教书的，现在只是参与考古。”

“少废话！”左边刀疤脸突然抽出短刀，刀刃在暮色中闪着寒光，“我们盯你半个月了，从敦煌回来就揣着那宝贝！识相的赶紧拿出来，不然这巷子就是你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