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看了眼燃烧的篝火,转身踏入风雪。行囊里的宝石轻轻碰撞,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阿九学着他的样子,脚尖刚触到对岸的冰面,脚下突然一滑——他慌忙伸手去抓洞壁,掌心贴上冰面的瞬间,像按在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上,只不过那“烫”是刺骨的冷。彭老师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人拉稳:“冰面滑,脚跟着地。”
阿九点点头,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他重新调整姿势,鞋底碾过冰碴,发出沙砾般的摩擦声。前方的光束里,彭老师的背影又开始移动,冰镐再次叩响冰面,脆响混着两人粗重的呼吸,在幽长的冰洞里,一下下往前延伸。但阿九知道,只要翻过这片雪岭,就能看见传说中永不融化的月光。
彭老师在前,冰镐尖叩击冰面的脆响在洞道里荡开涟漪。阿吉紧随其后,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摇摇晃晃,照亮淡蓝色的冰壁——那冰像冻住的深海,冰层里嵌着细碎的石子和银亮的气泡,被光一照,便浮起星子似的光斑。
洞道比想象中更窄,阿吉得侧着身走,羽绒服的肩膀几乎蹭上两侧的冰壁,寒意顺着布料往里钻,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套,指尖已经冻得发僵,方才扶过冰壁的地方凝了层白霜,碰一下,凉得指尖发麻。
“慢点。”彭老师忽然停住,冰镐往斜下方一插,“这儿有冰缝。”
阿吉凑过去,光线下,一道细黑的缝隙横在冰面上,像冰面裂了道睫毛似的口子,深不见底。他吸了口冷气,哈出的白雾刚飘起来就散了,睫毛上已经结了层细霜。彭老师踩着冰镐边缘,小心地跨过去,冰碴簌簌往下掉,落进缝里,半晌没听见回声。
终于穿过狭窄冰缝,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直径十余丈的圆形冰窟,穹顶垂着万千冰笋,洞壁冰柱如水晶帘幕。地面冰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洞顶幽蓝微光。正中央冰台上,静静躺着第三颗宝石。它约莫鸽子蛋大小,通体雪白,却并非固态,倒像一团凝固的月光,正幽幽流淌着柔和白光。光芒穿透冰层,在四周折射出千万点碎钻般的光点,连呼吸间的白雾都染上了淡淡银辉。这白光不似火焰灼热,也无寒冰刺骨,倒带着一种清冽的温润,仿佛将世间所有纯净都凝在了这方寸之间,在死寂冰窟中独自璀璨了千年。
石壁上的凹槽里,第三颗宝石终于被指尖触到,幽蓝的光骤然漫开,将三人脸上的汗渍照得发亮。阿九瘫坐在碎石堆上,后背抵着湿冷的岩壁,听着自己粗重的喘息混着洞顶滴水声——嗒,嗒,像在倒数什么。
别歇着。阿吉的声音从光团外传来,他正用矿灯扫过前方的岔路,光束在嶙峋的石笋上撞出细碎的光斑,宝石齐了,出口该有动静了。
彭老师早已爬起来,将宝石揣进贴身的布袋,布料被硌得鼓起一小块。她忽然嘘了一声,侧耳听着:你们有没有听见?
风声。很轻,像有谁在极远处吹动羽毛。阿禾猛地直起身,果然——不是洞内生来的潮湿气流,那风里裹着点土腥气,还有草木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