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想二三十公里的山路，在那样的年代，路都是布满碎石和烂泥，途路之中时间耽搁太久了，很多人开始开小差，有的开始说笑，有的开始找干粮补给，甚至有的半路就回去了。

这些东西是不好说的，钱有可能是给人家了，可能有的人是没给或者自己不要，仅仅是冲着平时相处的情分，所以这些散漫而凌乱的细节就没有必要去深究了。

稀稀落落的队伍行进到午夜时分，才到达目的地。人们精疲力竭，巴不得一切赶快结束，好回到自己的床上暂做休憩。

正是由于疲劳之至，年幼的池小唐在田埂上行进的时候不小心，一个趔趄，一只脚踩进了粪池里。

田埂间农耕劳作的粪池都很浅，但都是货真价实的人或牲畜的粪便，味道浓烈，发酵得有点像化工厂里常用的氨水的味道，而且是浓度很高的那种。

从那时开始，少年的池小唐就没有什么好心情了。他孤零零一个人走到了河边去淘洗，在这种时候，在老人的葬礼上，谁又会去关心一个踩进粪池的孩子呢？

淘洗了很久，那种令人恶心的味道才消散了一些。等到他回到队伍之中，跟着他们回到安葬地不远处舅公的家里，才发现那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吃的饭里有老鼠屎和苍蝇，而且杯盘碗盏几乎都是破的，身上脏兮兮的大狗在桌子底下窜来窜去，渴望得到人们施舍的一点残羹冷炙。

整个生活环境，跟自己在军工厂整洁有序的家里怎么有基本的可比性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年幼的池小唐当时就决定回去，不敢想象自己能吃下这些污浊的饭菜，睡在肮脏的床上。

他在星月交辉的夜晚出发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年幼的孩子想干嘛，去哪里，这样更好，当时少年的池小唐觉得，在那样的地方和那样的人，一刻也不留恋一分钟也不愿停留。

在上路的瞬间，年幼的池小唐就体会到古书上所说的人生忽如远行客的感觉了。他需要自始至终对抗那种令人窒息的孤寂。

那个夜晚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而言，是如此的漫长。从那个弥漫寥落灯火的简陋乡村，走上那条未知的长路，一路上要提防随时会突然袭击的乡间野狗，疯狂的肆意游弋满载砂石的大货车，还要竭力辨认前行的路径。

路，是年幼的池小唐再熟悉不过的，可那是在白天。夜晚让一切充满迷离跟幻梦，一块突兀的巨石都会在年幼的孩子脑海中幻化成山精鬼魅，那些各种各样奇怪的声响，更是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