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之间有着显而易见的隔阂,众文士虽厌恶谢玉贞,却也强行按捺住不欲与她争辩。
中年文士广袖一震,叮嘱周浑道:“此二人绝非善类,我等皆为此其所害!你需切记,万勿被花言巧语迷了心窍才是。”
周浑不解,却也没有追问,只点头应是。
中年文士面上怒色稍霁,“你既有机缘来此,也是一桩造化。一会儿无论见着什么,都莫要失礼,只管取用便是了。”
崔三郎瞥了这生人一眼,只道:“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
周浑不明就里,只随众人噤声落座。
却见那铺白虎皮的逍遥榻上显出一道身影,周浑见了不由一惊,这人竟与那乘风踏月图中人有些相似!
可再细看,却又瞧出几分不对。
这人面目狰狞,现出目眦欲裂的骇人神情,已是极怒!那两排如玉坠般的银牙死死咬在一处,几乎要择人而噬,模样殊为可怖!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哪里还敢细瞧,只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不敢出一言。
“天主何必作此模样?”
忽闻有人笑道:“亏你还是因果一道上数得着的能手,怎不明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之理?”
此人一开口,周浑便觉众人都似松了口气,向主座上那人深行一礼。
周浑抬头看时,却见象牙榻后十二扇缂丝屏风上的美人春睡图,不知何时已悄然变为劝善说法的经卷。
而主座上那人也不知怎地熄了怒火,显出几分慈眉善目来,令人见之心喜。
周浑正要请他饶恕自己擅入之罪,话还未说出口,便见他似又回返骇人怒目之态!半嗔半笑,状若疯癫!
“我既败于你手,为你所制,便再无旁的可说。你待如何,只动手便是了!如此折辱于我,又岂是佛门中人所为?如何持得住平等心?妄为菩萨!”
说着,那人双目尽赤,似欲滴血,周身升腾起氤氲彩光,又勾动诸般杂念臆想。
只这彩光刚起,便被无量大欢喜光压住。
那人一手持大智慧珠,一手持天魔幡,竟是自己与自己斗了起来。
周浑不由骇然,先前那两种声音竟出自一人之口!
天魔幡撑起一幢绿光,只闻其中连连怪啸,似诵无穷魔咒。大智慧珠中心灯常明,任那魔音如何呼啸,只自巍然不动,将诸有无形天魔尽皆炼化。
二人斗了好一会儿,只见绿光倏如陨星飞泻,碧焰魔影层出不穷,将那盏心灯灵光盖过,似有反攻倒算之势。
见周浑面上止不住惊骇之色,中年文士低声安抚道:“那魔头不过垂死挣扎,断然翻不过天去,你只当磨砺胆色,见了世面罢。”
周浑定了定神,再看之下,果然发现了些端倪。
大智慧珠中灯火飘摇,虽有颓势,那一点如豆华光却不见陨灭之意。反观那杆天魔幡,那森森白骨所制的旗杆已染上碧玉华彩,顶上骷髅也凝为如意祥云,黝黑如墨的幡面也隐隐有璎珞莲花显现,只怕再有一时半刻,便再难复本来面目!
周浑这才心中稍安,忙道:“此处绝非善地,我等还是早些脱身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