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只道是这李愔顽劣,有意为难陆停云是因太子妃的缘故,并非真的有心。转眼便将这事忘了干净,一心盼着众佛寺车驾至此,好向送子观音求个泥偶。
苏绛英早没了胃口,与陆停云往屏风后落座。
太子妃几番欲言又止,只细细打量这女尼一番,只见她着一身月白缁衣,臂挎竹篮,鬓间垂落一缕青丝微颤,面目端庄沉静。
只端坐在这隔间,旁人便有如入了珞珈紫竹盛境一般,便与城中贵眷相较,也显出卓尔不群超然之态,心中不由愈发料定此想。
只听她委婉道:“本不该开这口,只是落虹圃乃我幼时所居,断不好割爱。”
“不如我另选一处清净院落赠与师太,也好令师太安心修行。”
陆停云何尝不想躲个清净,怎奈何劫气已生,一味避让反倒容易酿成大祸。
只无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贫僧又能躲到哪儿去?”
苏绛英微微抿唇,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得徒呼奈何。
“也罢,我这就让人将帐籍度牒备好,早些登记造册。六弟虽行事荒唐了些,却也做不出强掳出家人的事来。”
二人相顾无言,不多时,那载着佛像的车驾已巡至楼下。
白老夫人忙遣人送上一笔香火钱,求得泥偶后心满意足,又将各色奇花异卉撒入汤池中。
浴佛用的香汤盛在老大一个金盆里,以红珊瑚支起,由十六位僧众合力抬动。
车驾顶上有十二瓣莲花遮盖,中悬鎏金花熏球,内燃奇楠香,周遭垂挂三十六盏竹丝嵌琉璃花瓣灯,在日头底熠熠生辉很是惹眼。
打头的是个四十有余的和尚,观其样貌白胖富态,脸圆无须,看着就慈眉善目。
胖和尚周遭是四名以金粉涂肌的金刚力士,眉心皆点朱砂法印,胸佩七宝璎珞,手中各持金刚杵、琵琶、宝塔、法剑,威武不凡。
半空中传来几声嬉笑,陆停云抬头看时,只见数道倩影随车队而行,纷纷抛洒鲜花为贺。
众花神皆着蹙金广袖裙,臂挽泥金披帛,如流云垂落;额间贴各色金箔花钿,臂缚金线编织的臂钏。
烟气缥缈,影影绰绰勾勒出花神们的身影,竟似是从壁画中走出的飞天一般。
为首的自是花王牡丹,牡丹花神生得一副明艳娇俏的好相貌,杏眼如点漆,眸光流转间似含着一汪清泉,柳叶眉微微上挑,衬得整张脸既娇媚又英气。
乌发如云,仅斜斜插了一支累丝嵌宝的金簪。身着正红织金云纹的交领长袄,金纹暗闪,如霞光流淌;行走时花影浮动,华贵不凡。
牡丹花神见这楼中有数道贵气盘踞,结为莲花璎珞、青凤白龙,便知此中人来历非凡,顿生结缘之心。
她却早已忘了与陆停云有过一面之缘。
这花神按住脚下香云,语调柔得像春水,声音却似玉珠落盘铮铮作响。
“牡丹国色,原该配郎君这般人物。”
李愔拿在手中把玩的洛阳红灵光自显,花容更艳,馥郁香气盖过诸花,独树一帜,惹得众人艳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