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爷爷保重身体呀。”林舒道别了高进之,高进之回到了他的住处,扶着椅手缓慢坐下,悄然拂了拂泪。
——这要还是几十年前的大庸,该多好呀。景帝还在,故友还在,而他也还年富力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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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斋楼。
书房里点了许多的灯烛,深夜时分,林舒披着厚厚的氅衣,秉烛翻阅余下那一堆陈年账务。
因着海斋楼不住了,常日只留了几个小太监打理。不知林舒今日要来,天气变化亦是突然,楼里未烧起地龙,有些冷清。
初一和十五弄了两个火罩进来,担心万一烧着书房,没敢多放。
夜深时几人都裹着厚厚的袄衣,宝瓶靠着火罩打了一会盹,醒来见林舒还在提笔忙碌,自觉不好意思,忙揪了几下自己的手臂,清醒清醒。
“夫人的字迹可真好看。”宝瓶捂着嘴打了一串哈欠,过来将散乱的账务册子放好,凑上前瞧了一眼。
满月一旁磨墨,一只手撑着腮,人也昏昏欲睡。只有文鸳还算清醒,下楼打来了热水,走去窗前,将窗又打开一些,透透炭火气。
“刚才我去膳房揉了团面,做了几碗面汤。让初一,十五一会端上来。”文鸳说道。
满月也清醒过来,宝瓶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两下,吐了下舌头:“还真是饿了。”满月忍俊不禁,将磨好的墨放回了桌上,换下快干的那一盘。
林舒搁下手中的笔杆,这才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望了望窗外淅淅沥沥的冷雨。
“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文鸳一边说一边走来,伸手替林舒揉了揉肩,“知道夫人今晚恐怕又要秉烛熬夜,弄了些宵夜上来。”
林舒也揉了下手腕子,笑笑道:“也好。”
不一会儿,初一和十五各自端着红漆的托盘走进来,搁在了那张圆桌上。
林舒望着他们微微一怔。脑海中不禁浮现自己刚来到海斋楼的那一晚,唇角情不自禁一翘。
她走到窗前,朝底下的菜圃望去。手指在窗沿上轻轻划过。
那日,沈华亭便是站在这个位置,看着她出糗。林舒不禁想,那时他是什么心情?
林舒转身走回来,吃饱了,转而又回到了书案前。文鸳也吃饱了,踟躇道:“奴婢认得几个字,也识得算术,可帮得着夫人什么忙?”
林舒倒是没想到,诧异的问:“你怎么没早说?”
文鸳歉然,“怕帮了夫人倒忙……”
林舒不由的一笑,朝满月望了一眼,“满月能识字,可惜她不识算术。难得你懂这个,正好可以帮帮我。”
满月一听眉头便皱起来,“在家塾里同姑娘一道识字已经很费力,算术我是学不会了。我这个人笨,还是做一些针线活比较合适我。”
文鸳和宝瓶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一宿忙完,天际微亮。
林舒搁下笔,将手里一本整理出的账务合上,手指轻轻摁在上头。
她的神情是非同寻常的凝重。
和她一样脸色凝重的还有文鸳,文鸳摇摇头说:“想不到内务府与朝外的账务来往有如此大的问题……夫人不查,恐怕朝廷每年白白的要多花出去两百万两的银子。”
林舒知晓内务府的问题不小,人头还只是一部分,账务直接关系到国库的利益。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笔勾当会如此巨大。
“这还只是近几年的账务,若算上景帝驾崩十几年,这其中的数目还不知多少……”
林舒从思绪里回过神,轻叹了一声,刚要从椅子上起身,忽地耳旁响起一道怨幽的声音:帮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