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彩歌那时候刚生产完,可能是初为人母加上产后孕激素影响,她变得有些焦虑,情绪起起落落,很是敏感。
好在那时候有江郢在。
江郢大概也是那时候成长起来的。
一直以来神经大条,有点缺心眼的江家小少爷,在那一个月里,一下子变得细心体贴,他会第一时间察觉到连彩歌的情绪,但他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便想方设法逗连彩歌开心。
连彩歌觉得他实在烦人,骂也骂,赶也赶,但江郢从来都是任打任骂。
后来,连彩歌渐渐的意识到是她自己的情绪问题,更意识到自己迁怒了江郢,她因此对江郢产生了愧疚感。
所以,在小桔梗满月的那天,她和江郢说可以让小桔梗认他当干爸爸。
那时候江郢开心极了,还一再的跟连彩歌确认她不会反悔。
连彩歌确实是不会反悔的。
但她后来才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了江郢。
这臭男人在往后的日子,直接把‘干’字省略了。
连彩歌从一开始的暴躁纠正,到后来的疲倦纠正,慢慢的到今天的懒得纠正。
“爸爸,等下来我们家的那个蜀黍长得帅吗?”
连彩歌拉开房门时,正好听到小桔梗这句话。
她走向客厅,拧眉看着沙发上的一大一小,“等下谁要?”
小桔梗和江郢同时回头。
“妈妈,你这么快就洗白白啦?”小桔梗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抱抱,我要闻香香。”
连彩歌弯身把女儿抱起来。
小桔梗趴在妈妈怀里,小鼻子不断的嗅着妈妈身上的沐浴香气,“哇,好香哦~”
连彩歌习惯且无视女儿这小癖好,看着沙发上的江郢冷脸道:“让他别过来,我不知道沈医生在哪里。”
“阿歌,这话我说也说过,但老傅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阿陆走了三年,他就疯了三年,兄弟一场,我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再说一次,我真的不知道沈医生任何消息,他来了也没用。”
江郢叹声气,站起身,“那起码你当他的面告诉他也行,他从知道你要回国,就一直在盯着我,你知道吗?我一个取向正常的男人,真的很不习惯被一个男人这样24小时密切关注着,我害怕啊!”
连彩歌:“……当着我女儿的面别说这些。”
“哦,一时间忘了,对不起,小桔梗你什么都没听到,爸爸什么都没说哈!”
小桔梗根本没有听他们大人的谈话,因为她已经趴在连彩歌怀里睡着了。
国外和国内的时差终究是不一样。
连彩歌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女儿,顿时也有了些困意,“我和小桔梗都要倒时差,你走吧。”
江郢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连彩歌已经困得打哈欠了。
他最终只是叹声气,“好吧,那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
“不送。”连彩歌说完抱着女儿直接回了卧室。
…
江郢从连彩歌的小区出来时,傅川周开的迈巴赫刚好停在道旁。
他顿步。
迈巴赫驾驶座车门打开,一身黑色西装气场冷沉的男人从车内下来。
傅川周看到江郢,大步朝他走来。
“你怎么下来了?”
“阿歌和小桔梗要倒时差,已经睡下了。”江郢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下,无奈道:“老傅,算了吧。”
“不能算。”傅川周看着江郢,“我没有办法就这么算了。”
“怎么没有办法?”江郢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我追了阿歌四年,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这么好的基因摆在她面前,她宁可去国外买精生子都不愿意考虑一下我,这么沉重的打击我都挺过来了,你这……何必呢?”
“连彩歌是没有选择你,但起码你还能看见她,你能时时刻刻知道她在哪里,生活好不好,而且你永远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无助和苦难,你是爱而不得,可你起码没有彻底的失去她,你起码还在她的生活里,可我呢?”
江郢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他走了三年,了无音讯,我最后一次得知他的消息是他在悉尼救了连彩歌母女……”
傅川周说到这里,喉结艰难的滚动几下,咽下那喉头的酸涩,“不一样,江郢,我和你不一样,我当初那样伤害他,他肯定恨透我了,三年前他从悉尼离开后,再也没有一点消息,我很担心他。”
“你别太消极,阿陆他其实挺坚强的,当时我也问过他以后的打算,他说他还会继续当医生,虽然没打算再回国,但我相信,他是一名好医生,他有他的信仰,即便一生漂泊,只要信仰还在,他总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是吗?”傅川周垂眸,眼底的无助和悔恨像巨浪翻涌,一次又一次的拍击着他的理智。
江郢抬手拍了拍傅川周的肩膀,“回去吧,如果你们有缘,总有一天会在重逢的。”
傅川周抬眼,对上江郢的眼神。
江郢对他点头,“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我们都是爱而不得。”
不一样的是,傅川周往后的余生都会在无尽的思念和无望的愧疚中度过。
而江郢的余生活成了骑士。
他倾尽一生,只守着那个叫阿歌的女人,为他保驾护航,不求回报。
连彩歌一生未嫁,江郢一生未娶。
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那样的默契更近乎一种无法说清的情感——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北城坊间都在传,连彩歌和江郢年轻时相恋过,后来因未知原因分手,连彩歌未婚先孕,生下江郢的女儿小桔梗。
对此说法,连彩歌和江郢都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回应或者澄清。
至于小桔梗……
倒是有不少人问过她‘江郢到底是不是你爸爸’这样的话。
小桔梗的回答是——‘我妈妈不让我认,所以暂时还不能是。’
再后来的后来,小桔梗长大成人,穿上婚纱出嫁的那天,是江郢挽着她走过红地毯,亲手将小桔梗的手交到年轻的新郎手上。
那天,有人问连彩歌,“你女儿的爸爸真的是江先生啊?”
连彩歌穿着旗袍,看着江郢转过身去抹泪的背影。
他梳理整洁的头发,鬓角几根银色发丝落入连彩歌的眼中。
连彩歌看着看着,眼中闪烁着泪光。
她重重点头,声音温柔又郑重:“他是小桔梗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