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

小和尚盘腿而坐，手撑着头思索道：“门下金刚探查玄仙教圣尊之时，了解过陆剑仙，听闻当年陆剑仙早年浪迹东洲闯出剑仙之名，而后醉酒当歌游历天下，晚年又持剑杀上玄仙教......”

“......”

陆广陵听着前面倒是挺开心，毕竟整个天下，一品境也不过一掌之数，能被佛主记得如此清楚，那也是本事儿，可听到后面脸色有些不对劲，刚要开口，小和尚便继续说道：

“而后，杀入天玄城，随后被圣尊一缕分魂吓跑。”

“哎！不对！切莫乱说！”陆广陵摇摇晃晃站起身，咧嘴道：“那是大战五天五夜！！”

“是么？”小和尚面容和善，轻笑道：“想来是门下金刚有误，而后陆剑仙便不再踏上东洲一步，今日看来，剑心尚未蒙尘。”

“你.....”

陆广陵闷哼几声，老脸上满是羞愧之色，不自觉回想起尘封的记忆。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儿，当年在万里山脉游历，听说里面的妖胆泡酒最是大补，从山脉出来便得知玄仙教偷袭上京城，自己那痴傻的徒儿，更是一路从安夏府追到上京城。

当得知的时候，沐无双已经战死在上京城门前。

沐无双是他陆广陵的弟子，是他酒蛊剑仙一脉的传承.....

也是他的骄傲。

陆广陵因为酒槽鼻子受到不少嘲笑，从小听着剑仙的故事，便想着成为剑仙，就能潇洒肆意，怀抱佳人，可成了剑仙，那也是酒糟鼻子的剑仙，虽说有不少美人倒贴，可一眼便能瞧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自此之后，便将希望放在自己的弟子身上。

沐无双悟性极佳，短短数年便踏入真我境，那柄红英剑还是他送的出师礼儿，一柄红英剑，荡尽天下不平事.....

闯下赫赫威名，更是威震大虞，偏偏战死上京城.....

陆广陵将年仅五岁的纳兰霜安置好，便一人一剑杀向东洲，杀向玄仙教....

当面对圣尊之时，便已知敌不过，还将自己的佩剑遗落天玄城，自己还狼狈的逃出来。

陆广陵看向城墙上御剑厮杀的纳兰霜，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当年逃出时安慰自己，要照看纳兰霜，其实自己知道，贪生怕死罢了，摇头苦笑：“自欺欺人啊.....”

这也是他极为宠爱纳兰霜的原因之一。

纳兰霜察觉到陆广陵看向自己，抬头美眸亮晶晶的盯着陆广陵，像是第一次这般憧憬，这般崇拜自己的师尊，往日嫌弃坏了，堂堂红绫剑仙的师尊，一府统司，嗜酒好赌，偷鸡摸狗，整日欠钱，安夏城酒楼都欠了一个遍....

纳兰霜嘴上抱怨着，可一见面便亲切的唤师尊儿，自己嫌弃，别人嫌弃不得，每次拿自己俸禄偷偷为师尊还酒钱时，便回怒视那些掌柜的，告诉他们，师尊来，喝便是！自己会慢慢还！还会大声的说，好好招待师尊。

闲暇时，游遍安夏府寻找对手，还要下赌注，赢了钱给师尊还账，买酒喝。

纳兰霜一剑荡开敌人，晃着手跟陆广陵打招呼，也不管能不能听见，大喊着师尊加油。

陆广陵眼眶有些湿润，多好的徒弟儿，打小便做工养自己，给自己买酒喝，缓缓挺直后背站起身，直视佛主朗声道：“不瞒佛主，镇守边境长城这几日，老夫还是害怕遇到那人.....”

“嘿嘿嘿，如今倒是不怕了！”

陆广陵眼眸中剑意流转，单手虚握，剑潮中涌出一柄凝聚出的长剑，剑身细长，剑柄雕刻着青鸾，将凝聚的长剑置于眼前，手轻轻拂过剑身：“青鸾，老夫在，你便在。”

陆广陵眼眸一凌，剑意凌霄，整个人气质浑然一变，像是当年那无敌的剑仙再次归来，剑眸盯着佛主：“谢过佛主，助我破除魔障，酒蛊剑仙陆广陵！请佛主试剑！！”

“嗯？”

小和尚脸色一肃，他能察觉到陆广陵修为进了一步，碰到玄关境的门槛，脸上常挂的笑意不见，转而化成森然杀意，金佛悲天悯人的面容也变得狰狞无比：“佛言，陆广陵当诛。”

虽说摸到并非跨过，可这也有了能威胁他的一丝机会，一品玄关是定数。天下间不能再多出一位一品境，天下只有这么大，这也是圣尊和佛主喜爱吞噬天骄的原因。

“嘿嘿.....”

陆广陵手中凝聚成的青鸾一挥，卷起漫天白云，毫不在意的嬉笑道：“老夫对徒儿夸了海口，没办法嘛。”

陆广陵神色一肃，提剑飞掠：

“今日便.....剑斩真佛！！”

........

安夏府，康平郡。

康平郡临靠安夏城，闽江便是从此始。

往日数百艘小船，热闹的在来来往往，如今却只有一艘小船孤零零的飘在河面上，战事已启的消息早就传出，府衙也早早下令，衙役和村正带着众人迁徙到临近的府地，本来不必如此，可段清羽的心里慌乱的紧，便安排各郡迁徙。

狭小的船篷中，一人端坐摆弄着什么，另一人荡着船桨。

小秋嘟着嘴，揉了揉发酸的手臂，扭头看向月婉清：“小姐......”

“怎么？又想吃鱼了？”

“我才不想呢，都吃了这么久......”

小秋赌气般的用船桨砸着水面，叹息道：“小姐，我们都离开安夏府了，为何又回来？如今边境战事打得那般热闹，多危险啊，我们早日回宗不好么。”

月婉清将手中的圆形饰品放在桌上，摇了摇头：“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想回去，我要去找林墨，战事吃紧，他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小姐，林大人不喜欢你。”

“那又如何？”

月婉清瞪了眼小秋，低头道：“他让我提前离开，又叮嘱司卫，我们才一路极快通行.....”

“可林大人真的不喜欢你啊。”

小秋转过身，握着船桨大声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小姐帮他炼制了云梦露，小姐是济世宗宗主的那一脉，他身为修者，将来受伤，难免会求助我们，自然会早早的打算好，多少宗门散修都想要交好我们济世宗，小姐，你清醒些吧。”

月婉清闻言一愣，从一侧包裹中取出画卷，缓缓打开，柔荑摸着画上林墨的脸颊喃喃道：“不喜欢又如何？我喜欢便好，满目山河空年远，落花风雨更伤春。若是他出了事，我不在他身边，那才要后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