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方向?它会很‘杂’。生物基础理论的突破与应用技术的落地,我们都有兴趣,甚至于可能会刻意避开遗传育种与植物病理学领域,以免与省部共建国家重点实验室造成重叠。”
发布会已近尾声,常规的问答环节气氛虽然热烈,但始终在一种可控的学术探讨范围内。直到台下一位来自米国知名科技媒体的记者,接过了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
“陆时羡主任,感谢您带来如此激动人心的分享。”记者措辞谨慎,但问题却锋芒毕露,“您所描绘的‘繁缕研究院’的愿景令人惊叹,完全独立的运行模式、跨领域的颠覆性研究方向,都极具开创性。但我们必须注意到,全球范围内,成功的、具有持续影响力的顶级研究所其实并不多见。”
他微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陆时羡的表情,而后者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沉静如水。
记者继续道:“人们很自然地会寻找一个参照系。例如,米国的冷泉港实验室(CSHL),以其在生命科学领域的顶尖成果、独特的会议文化和对诺贝尔奖的‘孵化’能力闻名于世,堪称全球生物学圣地之一。那么,您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将‘繁缕研究院’视为东方版的‘冷泉港’?或者说,您希望‘繁缕’未来在全球科研版图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问题抛出的瞬间,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无数道目光变得紧张起来,相机快门声密集了几分。
冷泉港!这个名字太重了,它代表的不仅是顶尖的科研产出,更是一种历经百年沉淀的传统、声望和学术统治力。
将一个新生的、尚未有任何实体成果的研究院与这样的巨擘相提并论,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甚至暗藏陷阱,无论回答是或不是,都可能被解读为狂妄或缺乏自信。
全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等待着陆时羡的回答。
陆时羡微微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动作不疾不徐。
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被冒犯或者为难的神色,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宽容的笑意。
“感谢你的问题,冷泉港实验室。”他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充分的尊重:“无疑是世界生命科学史上的一座丰碑。它卓越的成果、开放的学术氛围以及培育人才的机制,都值得全世界,包括我本人,深入学习与研究。”
他先给予了肯定的评价,这让台下一些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
但紧接着,陆时羡话锋一转,声音平稳却陡然提升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度,仿佛平静海面下潜藏的暗流开始涌动。
“但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所有人的耳膜上:“‘繁缕’的目标,从来不是成为第二个冷泉港,或者任何一个现有成功模式的复制品。”
“冷泉港的伟大,在于它完美地契合并引领了上一个世纪,基于分子生物学、基因测序等范式所展开的生命科学黄金时代。它是那个时代的集大成者和前辈。”
“然而,科学的前沿永不停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静的预见性:“我们正站在一个新时代的拐点。生物学,或者说生命科学,其内涵与外延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嬗变。它不再是一门孤立的学科,而是正在与化学、物理学、信息科学、工程学、数学甚至于医学深度纠缠、碰撞。
“因此。”陆时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开创者独有的决绝与自信:“‘繁缕’设立的初衷,并非为了追赶或模仿某一座现有的‘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