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阵之上,尘烟弥漫,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纪云端坐于神驹之上,手中那条吴钩大枪此刻活似一条择人而噬的毒龙,枪身流转着冷冽的寒芒,每一次舞动都带起呼啸的劲风。
他忽而将枪高高举起,枪尖直指苍穹,随即猛地沉腰发力,枪势如崩山断岳般狂砸而下,目标正是周山。
人借马力,座下战马随着他的动作人立而起,四蹄踏动间爆发出惊人的冲劲,人与马仿佛化作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枪身带着狂暴的力道直劈而去,竟是连周遭的空气都被这股威势挤压得发出闷响。
可转瞬间,吴钩大枪又变了模样。
枪尖轻颤,如同神龙摆尾,枪身灵活地一转,便避开周山的格挡,转而与元昭的大黑枪缠在一处。
“铛!铛!铛!”
两杆枪甫一接触,便爆发出一连串密集的撞击声,枪头相撞时迸射出点点火星,枪身因剧烈震荡而发出嗡鸣,那交织撞击的力道顺着枪杆传递开来,震得双方手臂都在发麻,却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好一个纪云!
面对周山与元昭两人的夹击,他竟是毫无惧色,吴钩大枪在他手中攻守兼备,时而如狂风骤雨般猛攻,时而如磐石般稳固防守。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以一人之力应对两人,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凭借着精妙的枪法与过人的力量,一点一滴地占据了上风,将两人牢牢压制。
这般激烈的厮杀,一连持续了三百多个回合。
周山毕竟根基扎实,尚能支撑,可耐力本就不是元昭的强项,三百回合下来,他已是气息紊乱,动作也渐渐迟缓。
这细微的变化,瞬间被纪云捕捉到。
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大吼,那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竟是以声浪压迫自身内脏,强行催鼓出更磅礴的力量!
“喝!”
纪云暴喝一声,吴钩大枪陡然加速,先是一记横挑逼退周山,趁着这稍纵即逝的空隙,枪头如毒蛇出洞,连出数枪,枪枪直指元昭的破绽。
元昭本就气力不济,哪里经得起这般猛攻,只觉手臂越来越沉,握枪的力道越来越弱,最后一枪相交时,他再也支撑不住,大黑枪猛地一颤,竟像一条失控的毒龙般脱手飞出,“噗”的一声扎在不远处的土地里,枪尾还在不住地颤动。
失了兵器的元昭脸色煞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吾命休矣!
他闭目待死,却听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是管武提着一柄长柄大砍刀打马冲了过来。
“纪云休得猖狂!”
管武大喝一声,手提大刀便朝着纪云劈来。
这一刀势大力沉,他同样是人借马力,催发刀势,刀锋带着呼啸的风声,与纪云的吴钩大枪硬对硬地撞在一处。
“当——”
一声巨响,大刀与大枪碰撞的瞬间,一股巨力传来,管武凭借着这股冲劲,竟是占了一丝上风。
两人打马交错而过,纪云只觉手臂一阵发麻,虎口像是要被撕裂般疼痛,座下的战马也被这股反震之力推得连连后退,四蹄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管武见状哈哈大笑:“痛快!再来!”
他调转马头,催刀挥刀,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扑了上来,刀锋再次朝着纪云席卷而去。
场中劲风呼啸,长柄大刀与吴钩大枪绞在一处,迸出的火星溅在青石地上,噼啪作响。
管武立在当场,脊背微驼,却自有一股沉凝如山的气势。
他左手按在刀柄中段,右手紧握末端,每一次抡转都带着风雷之声,刀身划过空气时发出的嗡鸣,竟似比枪尖破风还要响亮。
这柄跟随他数十年的大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怒涛拍岸,逼得纪云连连后退。
时而又如老树盘根,将对方刁钻的枪招尽数挡在三尺之外。
纪云的吴钩大枪本是灵动至极,枪尖淬着冷光,时而化作毒蛇吐信,直取管武咽喉。
时而又如灵猿戏耍,在刀影中钻来钻去。
可他越是激进,越是觉得面前这老将如同一堵推不倒的墙。
管武的刀招看似缓慢,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封死他所有去路,那刀身上凝聚的力道更是古怪,明明看着不疾不徐,可枪尖一旦撞上,便有一股绵密的巨力涌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当年关将军的大铖比你快三成,刚猛更胜十倍。”
管武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你这枪法学得花哨,可惜根基还差得远。”
纪云闻言怒喝一声,枪尖陡然加速,枪影瞬间化作一片寒芒罩向管武周身大穴。
他最恨旁人拿他与五虎将相比,尤其是在他占不到上风的时候。
可管武只是微微侧身,大刀贴着身侧划出一道圆弧,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所有枪影竟都被刀背磕开。
他手腕轻转,刀身陡然下沉,顺着枪杆滑向纪云握枪的双手。
这一招看似平淡,却把纪云所有变招的余地都锁死了,逼得对方不得不撤枪后退。
“八十回合……”
管武看着纪云的踉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当年与关山海那场大战,八十回合后他才力竭,如今应对纪云,不过三十回合,掌心便已见汗。
他能感觉到胸口那道旧伤在隐隐作痛,那是被关山海一铖挑开的地方,虽经多年调养,终究还是落下了病根。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两声暴喝。
“管大哥莫慌,我二人来助你!”
元昭体力已经恢复,他提着大黑枪冲了上来,枪身黝黑如墨,枪尖却亮得刺眼,他甫一出手便是一记力劈之势,枪杆带着破空之声砸向管武头顶。
周山则握着柄朴刀,脚步轻快如狸猫,直取管武下盘。
纪云眉头微蹙,正要变招应对,却见两道身影已经抢在前头。
元昭的大黑枪刚猛无俦,与周山的大刀一刚一柔,竟配合得丝丝入扣。
管武的大刀则如同附骨之疽,总在缝隙中递出致命一刀。
“老将军歇着!”
元昭大喊一声,枪尖已经与纪云的枪杆撞在一处,迸出的力道震得两人各退半步。
管武顺势收刀,后退两步,抬手抹了把额前的汗。
汗珠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旧伤疤上,带来一阵微痒。
他看着场中三人缠斗,元昭的大黑枪如怒龙出海,周山的朴刀似饿虎扑食,两人合力竟真的将纪云缠住,虽仍处下风,却已不像方才那般狼狈。
“终究是老了。”
他低声感叹,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方才与纪云缠斗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力流逝得有多快,当年能连续激战三个时辰不歇的耐力,如今撑上半个时辰便觉气短。
那道被关山海挑开的旧伤,就像个无底洞,无论他如何调养,总会在力竭时隐隐作痛。
可他看着元昭与周山的身影,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元昭的枪法游刃有余,灵动不已。
周山的刀法狂猛大力,敢打敢拼。
这两个小子,若能再打磨几年,未必不能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