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沪高速上的车流量并不大,不像后来为了缓解堵塞还要加宽,时代的洪流浩浩荡荡,但暂时并未具象化在这条高速的车流上,08年5月这时候晚上开车偶尔才能在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有灯光接近,当然更方便开出一百七八的车速,因为超速抓的也不严。
帕杰罗经过城镇,车窗外的光影映在李锐有些棱角的脸上又消失,他的眼神不算犀利也不淡然,只是认真在开车,从汶县回到鲁省,又马不停蹄来了趟杭城,两天后再次离开西湖湖畔氤氲的温柔水气,仿佛也抽离了积压了一个月之久的疲惫,和短暂两天的轻松。
为了洗白产业和登上更高的峰顶,李锐做过很多道防火墙,忍过很多次一时意气,但现在不可避免地,还是要重新驶向泥沙俱下,浑噩难明的鲁南江湖,与沙四团伙和幕后特权阶层王公子的正面拼杀,是打破枷锁一飞冲天,还是被人踩进烂泥不得翻身,尚未可知。
这是一个平行世界,他是天选之子,但也不是。
重生将近两年的时间,灵魂是撕裂的。一个饱尝社会毒打、深谙世情冷暖、被房贷与生意失败压垮的中年灵魂,被硬生生塞回了18岁瘦削、木讷的躯壳里,一头扎进2006年那个充满粗粝生机和野蛮机遇的时代。
重生者的身份和经历赋予了他“先知”的信息差,以为能靠时代BUG轻松愉快地登上首富宝座,但他低估了这个时代和地域的复杂肌理,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散了绝对贫困的阴霾,却远未涤荡尽沉淀千年的宗法观念、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以及权力与暴力交织的灰色地带,作为“先知”的待遇,在2006年的县城中学,首先遭遇的不是机遇的礼赞,而是现实的耳光。
王彩云守着小卖铺供李锐上学,顾连军夫妇拼命干活攒钱给两个儿子盖房,盼着他们将来有工作,能娶媳妇,是这片土地上最朴素的希望,王占奎利用信息差和职权在城乡变革缝隙中把控资源攫取利益,在后山村作威作福的同时,又尽可能给本村人谋取福利,是基层权力生态的缩影。
沙四、李庆丰是凭借暴力手段垄断地方建材行业的地头蛇,也是某些“乡绅”阶层的代理人,而和洪森与纪黑子之流,则是伴随着经济腾飞在阴影中成长起来的黑色藤蔓,疯狂攥取泥垢中的血色和油脂。
重生者的身份给于李锐的“上帝视角”带来的不只是优越感,还有责任,他会成长到上一世不可能达到的高度,看到这个社会更加完整的每一面,他的常识就是海量的信息差,他知晓王琪、顾大龙、表姐乃至许多人的未来轨迹,却无法言说,只能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而杨悦然的靠近,池光洁的意外火花,起初或许是李锐带着对前世遗憾的弥补和对青春美好的向往,像柔和的光,吸引着他这个在阴暗中行走、人,但无论是杨悦然的娇俏,还是池光洁的明艳,他都无法全身心投入。
前世的失败人生投下阴影,今生的危机四伏更让他不敢懈怠,将近两年的时间,每一步向上攀爬的努力顺风顺水,放在更广阔的视角看,其实等同于步步惊心。
老谭之于李锐,是生存法则的启蒙者,也是精神气质的塑造者,
“财不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