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逃离此处,不想涉及他人的事,尤其是这位裴大人。
听闻你的表妹,那个姑娘客居府中多年,你也不喜吗?太皇太后倒也不恼,继续问着。
堂外恰巧风刮过,裴宴礼却突然轻耸了鼻骨,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黑眸里全是揣度与打量。
还有些不满的意味。
她被这目光盯的寒毛直立,谁料小裴大人又收回了视线,只是肌肉紧绷,抿唇回了话:儿臣不喜欢表妹。
那你喜欢谁?过了弱冠还没个通房,你倒是说说,你心宜哪家女郎?
太皇太后也有些冷了嗓音,满是焦灼。
侘寂中,越容因突然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好像是自己从宫中带出的,不浓郁,却萦绕良久。
儿臣没什么要求。
裴宴礼淡淡的回着:唯一的要求,不过是希望未来携手之人,少脂粉,净空身。
愣了片刻,越容因有些一言难尽,瞥向少脂粉的裴大人,他半阖了眸子,一副神佛勿近的姿态。
但她怎么觉得,某人意有所指呢。
裴宴礼是惯会冷场的,太皇太后也懒得追究这冷面外孙的话,究竟是何意味,只挥手让两人退下了。
出了长春殿的宫门,日午正晒,裴宴礼斐然白皙的面上却丝毫未有汗珠。
越容因便更确信了,这位裴太傅,大概真是块冷冰冰的顽石。
回了宫中,内务府发了时兴的夏至饼。
临近夏至祭神祀祖,皇上厌倦了往年的花样儿,索性总管太监今年依照了民间习俗,薄饼烤熟,夹以青菜、豆荚等,祭祖后食之,或分赠亲友。
福宁宫分了不少的量,越容因一时兴起,刚让福娘拿了前几年埋的梅子酒,倒了酒盅,浅酌几杯。
谁料今日事,一件紧着一件。
长宁大大咧咧,没个礼数便闯了进来。
见越容因未午睡,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双手合十求情:算我唤你声皇嫂,帮我把这香囊送给裴表兄吧。皇兄不许我进上书房,去裴府管家又说表兄忙陇南旱灾,没空见我。他只有下午会去上书房,你快些帮我给他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公主,宫规森严。越容因秀眉蹙川,看着眼前少女娇嗔送波,想着对方的身份,也只能喟叹一声:罢了,只是,本宫只能帮这一次了。
长宁亲昵的蹭着她:多谢你了,越贵姬。来日我嫁了表兄,你就是我的亲皇嫂。
越容因拿了皱皱巴巴的香囊,上面绣的不知是鸳鸯,还是称之为野鸭更合适,想来也是少女亲自绣的。
看着香囊,越容因难免有些羡慕裴宴礼。有人如此真挚的爱慕自己,当真是极幸的事了。
上书房传来了周承之的朗朗诵读声,过了半刻钟,越容因盯着自己的苏绣玉底履失神,鬓发落了垂花也不知。
直到读书声停了,她抬眸,却看见亭亭如盖的合欢树下,半开的窗下,裴宴礼正静静的看着她。
眸色像檀渊,深不见底,又带了泠泠的幽光。
裴宴礼率先出来屋子,却又离她几寸远伫立着:不知越贵姬来,要微臣转交给太子什么?
不是给太子,越容因举了香囊放到他宽大的掌心,是给你。
少女柔荑,小巧灵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香囊,给微臣?
裴宴礼只当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谁料,却见面前矮了自己一尺的越姬坚定点头,温香艳玉的鹅蛋脸微抬着,眸色执着,仿佛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心头涌起了千层骇浪,席卷全身,直冲上了头颅。越姬的举止,这与他多年接受的宗教礼节,全然相背。
如此轻浮、不知礼节的女子,他本该愤然的掷了香囊,参奏圣上,可脚底却像被灌了石泥,寸步难行。
香囊上隐有桂花香,正如他近些日子所求的熏香,唯有闻了此味道,才睡的安稳。
都怪越姬。
见裴宴礼抿唇不言,越容因的心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试探的问:不喜欢吗?
长宁这样哀求她,万一事情办砸了,岂非要闹翻脸。
谁料裴宴礼猛的抬了眼皮,直勾勾的,像鹰隼那样凝视着她,喉结微动:这香囊,下不为例。
他紧紧攥着香囊,仿佛用了千钧之力。
见裴宴礼面色逐渐绯红,直到涨成了猪肝色,越容因彻底惊愣住了。
她丝毫不理解,这位名动天下的京都裴郎,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他到底是喜欢这香囊,还是被气到昏了头了。
长宁公主做了许久,太傅也该珍惜公主的心意才是。犹豫了会,她也觉得应该好人做到底,得替公主说几句。
等等。裴宴礼忽而皱了眉,语气突然冷到了冰点,睨着她:你说谁送我的香囊?
长宁公主。
越容因眨了眨无辜的杏核眼,口中盘亘着长宁公主四字。
谁料,白滑细长的手腕却被猛的攥住,裴宴礼五指用力,捏住她的腕骨。
男人常年练武,虎口处的薄茧贴在柔腻如凝的肌肤上,引起了极酥麻的颤栗,她想挣脱,却愈发紧紧的被桎梏住。
视线交织缠绕,裴宴礼凝视着她,自上而下移动,唇带了凌厉的寡薄:娘娘若真的闲,大可去找其他乐子。
微臣的事,还轮不到娘娘操心。
说罢,香囊被随手扔到了远处地假山下,瞬间沾了泥。
越容因再回眸时,身影已经重回了屋内。
传来的,是啪——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令人耳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