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平生最不怕被人威胁,所以他还是坚持要走。
不过公孙羊接下来一句话却令陈默改变了主意。
公孙羊道:“先生就算认为名家弟子鲁钝,但也应该看在老夫先前的恩情下,指点一二!就算不看在先前的恩情下,为了墨家的理念,也应该指点一二。”
这一番施压,更是了不得。
陈默苦笑道:“前者我倒是懂,后者为了墨家的理念这是怎么回事?”
公孙羊就知道这句话能打动陈默,虽然陈默表面上与墨家有所偏离,可实际上却是最愿意实现墨家理念之人。
公孙羊微笑道:“墨家的基本理念岂非正是帮助弱小,我们名家中的不少弟子都已决定着手解决百姓衣食住行等各方面的问题,可正如先生先前所说的那般,想要粮食生产的更好更多,就必须将经验变成学问,以学问提升经验,然后经验再转化为新的学问,循环往复。先生应该教授我们名家弟子如何从观察事物表象最终知晓事物本质的法子,若名家弟子能懂得这一方面的法子,自然能更好的相助百姓,岂非就是推行了墨家的理念?”
陈默也不得不承认公孙羊说的很有道理。
陈默苦笑一声,道:“公孙先生真是口才了得,只不过这些事根本不必用我,先生自己已有这一方面的本事,何必让小子来讲述呢?”
公孙羊微微一笑道:“小默,你可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陈默摇了摇头。
这一刻他反而轻松下来。
因为他实在不习惯被人称呼为先生,先生这个称呼他都听麻木了,也认为自己不够资格。
公孙羊指了指脑子,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便是思维上的不同。因为我先前一直在研究以往名家的学说,所以思维始终停在名实之争上面,虽然接受了你的思想,但思维却很难能一下子改变,所以由我来讲述那些知识和你讲述的效果是大不一样的。”他的眼中射出炙热的光芒,道:“名家绝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天下在变,名家却没变,名家决不能只是一群玩弄口舌之辈,必须要有变化,要成为与诸派平起平坐乃至于仰望的学派。”
陈默以及一众名家弟子都不由动容。
谁也想不到这个以快入土的老人,竟有这样伟大的志向。
名家弟子也听得热血沸腾,一些极力反对的名家弟子不由羞愧起来。
许多名家弟子都不得不承认,名家确实已逐渐没落了,渐渐被人看不太起。而他们却一直守着昔日的辉煌度日。
“还请先生指点。”
一众名家弟子,不约而同躬身行礼。
陈默长长吐了口气,今日所发生的事,他一点准备也没有。但这一刻,陈默发现自己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
于情于理来说,都不应该拒绝。
一方面,传授这些名家弟子学问,确实对平民百姓有所帮助,也能更好的实现墨家的理念。另一方面,则是陈默不希望华夏在科学这一方面全面落后于其他世界。名家、墨家其实正是科学的萌芽,只不过后来被时代所掐灭而已。
作为一个华夏人,且又来到这样一个世道,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科学萌芽消失不见呢?
机关城时,陈默愿意纠正公孙玲珑所走的道路,愿意与公孙羊谈论逻辑、物理、化学等方面的知识,其实正是希望这两人能将科学这个学科在华夏大地建立起来。
一但学科建立起来,想要摧毁便十分困难。所以未来的华夏科学也必定能发展下去。这是他希望见到的结果。
现在公孙羊确实已有了这一方面的观念,但却并没有如陈默所想象中那般。
陈默想象中,公孙羊等人建立科学这个学科,从表现探索事物的本质,从而让更多人研究这个世界,探讨天地之间的规律定理。他当这一切的见证者。
可事实却变成了,他要从幕后走到台前,建立起科学这门宏达的学科,甚至还要将科学这门宏达的学科,建立起各种各样的分支,如物理、化学、数学等等。
这一点和陈默躺平思想是完全背离的。可这种强烈的历史使命感以及想到后世华夏所面临的苦难,却又不得不动恻隐之心。
公孙羊等人望向陈默,等待陈默的答复。
过了好一会儿,陈默长长吐了口气,道:“公孙先生都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小子年少气壮,又怎敢推辞。”
陈默终于下定决定,又因有了先前稷下学堂的论道,所以也不在意再来一次。
众人大喜,公孙羊更是三鞠躬表示感谢。
陈默挥手,众人声止。
陈默道:“我是不学无术之人,所知之事东一块西一块,只能给你们启发,是否能学有所成,拳看你们自己,名家的未来也全在你们的身上,但我会竭尽所能传授你们我所知道的学问,希望你们能善加用之。”
公孙羊大喜过望。在他心目中,陈默对于事物的见解一直十分独到,许多想法更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能给人以极大的启发。他相信有陈默的讲学,名家弟子必定有所领悟,甚至可能发生蜕变,因此无比欣喜。
公孙羊冲着名家弟子们大声吼道:“还不向先生致谢。”
“多谢先生。”
虽然对陈默不服气之人还有不少,可陈默刚才一番话语中的一句话,任谁也都很认可——名家的未来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不能不好好学习。
陈默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众人也没有打搅陈默,知晓陈默在思考如何为他们讲学。
讲学绝不是容易的事,确实需要思考与准备。
陈默也的确在思考。
他不仅在思考,也在回想。
墨家内功突破第五层境界,他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知识增加了不少!不仅乱七八糟的知识增加了不少,还多了一些颇为有用的知识。
陈默正在回忆这些知识,同时也要思考如何讲述自己所知道的知识。
这个任务甚至比三天前稷下学堂的论辩还要更艰难。
过了好一会儿,陈默由坐转立,知晓该从哪里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