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再等了,他不能任由王爷在恶人谷中生死不明,即便是死,上九天下黄泉,他这个贴身近卫也得陪在王爷身边。
决心下定,青峰眼底蓄起一片肃杀,蓦地将手中的火折子朝着竹管上方的纸捻探去,眸光却不自觉又看向崖边。
忽地,一道烟青色身影似大鹏展翅般自崖间飘然而出,青峰血红的眼眸蓦地瞪大,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嘶嘶嘶”纸捻快速燃烧,火星随风飘去,瞬间不见踪影。
青峰猛地回神,眼看着纸捻燃烧了大半,抬脚朝着竹管踹去。
柳枝荡漾,杏花飘香,朱红宫墙下,几名宫人挥着笤帚正埋头清扫甬道上的积水。
夜望轩踩着泥水大步而来,明黄色袍角一片脏污。有宫人偷瞄了一眼,忙扑通跪下,其余几人也随着跪倒。
“皇上,您慢着点,小心脚下滑。”福公公停下来大口喘息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又踉踉跄跄地追上去。
昨日下了一夜的小雨,青石板路上又湿又滑,皇上万金之躯,若是摔了碰了,该如何是好。
“朕想一个人走走,谁都不要跟着。”夜望轩面沉似水,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啊!”福公公一颗心揪着,眼珠子就差贴在夜望轩后背上了,脚下忽地一滑,整个人朝前扑去。
就在他绝望地闭上双眼暗骂自己没用时,手臂忽地被人握住,前倾的身子瞬间被拉回。
“凌侍卫?”福公公稳了稳心神,才看清身侧出手相救之人,忙不迭推开他,“快,快去瞧瞧皇上。”
凌云点头,丢出一句话:“公公去御药房让太医给皇上开些降火的药。”话未落,便飞身追了过去。
福公公愣怔片刻,轻叹一声,随即摇了摇头朝着御药房快步而去。
碧水清幽,无一丝波澜,岸上垂柳依依,随风轻柔摇曳,空气中飘散着青草香。
夜望轩一手扯过柳枝,看着湖面上自己颀长瘦削的倒影,金冠龙袍,华美烁烁,他是九五至尊的皇帝,眼下内忧外患国力匮乏民心不稳,他哪有精力纠缠在女人之间,为何所有人都要来逼他?连皇叔也参与其中。
说什么东睦皇室若是在他夜望轩这辈断了,他就是千古罪人,列祖列宗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以为他愿意做这个皇帝么?劳心劳累不说,还要负繁衍职责,皇叔难不成忘了,他自己曾说过没有爱的婚事宁可此生不要,为何如今却要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
这世上有几个如可儿那般聪慧与美貌并存的女子?皇叔何其有幸。
“皇上,王爷那般说,也是为东睦江山着想。”凌云不知该如何劝,却又不忍看皇上独自气恼,踟躇着上前轻声道。
他知道皇上在气什么,皇上冲出御书房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捡起了那封信,虽只匆匆扫了几眼,却已拼凑出大致的内容。
选秀,纳妃,这样的字眼对当今皇上来说如同一道禁锢,朝堂上隔三差五便有大臣提出,说什么平衡朝廷笼络臣子,后宫不可虚设,皇家需要延绵子嗣,方可坐稳江山,这些话皇上早已听得烦不胜烦。
王爷此次让人送信回来,只字不提西陵那边可有王妃消息,却字字不离让皇上尽快选秀为皇室开枝散叶,虽作为皇叔关心侄子于情于理,却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施压。
夜望轩胸腔起伏,掌心中新抽的嫩芽早已被蹂躏得破碎不堪,喉间溢出一丝冷笑,眼底却又不自觉蓄起一层水雾:“呵,东睦江山,这顶大帽子迟早有一日会将朕压垮。”
凌云暗自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同情,高处不胜寒,人人羡慕那个位置,岂不知真正坐上去有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