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放下背着的一袋粮食,开始撸起袖子出口恶气的的杜维却突然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像是燃起的烈火被河水浇灌到一样,刚才怒气冲冲的杜维顿时手脚冰凉,背后寒气直冒。
前面争论漂亮女人是谁,现在吓得直叫唤的夫人们看到这一幕,连忙开口说好话:
“一个庄稼汉,省吃俭用的送儿子来上学,也算是个真男人。”
“对对对,是个真男人,真汉子!”
可是他儿子真能考上秀才吗?怕不是一辈子都是个童生,最后连个讲书先生都当不上,又回到地里当泥腿子咯。”
“鸽鸽鸽…呸、呸,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我看有才他爹就是个真男人,你这个骚女人快带你的蠢娃娃滚开。”
“嘿,你敢骂老娘,今儿我非要…”
片刻之间,她们又吵了起来,全然不顾躲在自己后面哭哭啼啼起来的孩子们。
看着这一幕,又气又笑的杜维最终心中的情绪只剩下了无奈,沉默片刻,开口讲道:
“各位夫人,今日小人喝多了酒,把云鼎城当做了仙城,又将各位夫人认错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这才一时间迷了眼。”
这话可了不得,一句话就让这群夫人彻底化作了喷粪机器。
抹了把脸上的吐沫,杜维收起袖子,重新拿起地上放着的一袋粮食扛在背上,无视掉围观的人群与争吵的夫人们,径直走入了学堂内。
前段时间,儿子和自己约定好,必须把粮食放在不远处的店铺内存放的杜维,不知道自己怎么忘了约定。
到底是因为家里的钱粮不多了,连寄存在店铺里的费用都出不起了。
还是想问问自己这个泥腿子父亲,为什么连见儿子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杜维一眼就认出那个拿书遮脸的人是谁,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将粮食放到了桌子旁,随后再从袖子里掏出山楂放到桌面上,做完这一切便迅速的离开了学堂。
大街上。
今天的太阳很耀眼,照在身上使人感到暖和。
抬头望了一眼的杜维却觉得很冷,就像躺在泥坑里,被水寖泡着,背上有是一群苍蝇依附着,不断的嗡嗡嗡、嗡嗡嗡…
…………
迷迷糊糊中,回到家里的杜维失落的坐在门槛上,靠起门框看着变得灰蒙一片的天空,等待拜庙的婆娘回来。
家里很穷,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房子是由土混合着草搭建的,桌子是劈砍搬来的木桩垫上了一块大石头,凳子也是雕刻的石凳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中午到了下午,直到太阳落山时也不见婆娘身影的杜维才发觉一丝不对劲。
杜维正要起身出门寻找时,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叫唤。
“杜维,这是精面磨的馒头,记住一口都不要吃,全都是留给五十里外的菩萨庙的真菩萨”
吓了一跳的杜维回头一看,房子内的贵七娘瞪大着眼睛看见他,双手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篮子,里面鼓鼓的,好像存放着什么东西。
“七娘你咋在这,俺在儿子送了粮食回来后,就在这等着你呢?”
没有听清的杜维站起身来,仔细说道。
脸色苍白的贵七娘自顾自说道:“我去城里的城隍庙祭拜了一番,从庙祝口中得知咱北镇西柳村的往西南方向走五十公有个声名不显的菩萨庙。”
“这个菩萨庙的菩萨可灵验了,只要祭拜一番,就可以让童生考上秀才,甚至到举人、探花、状元那一地步。”
说着,贵七娘掀开红布,露出里面的馒头。
看到这一幕的杜维,根本顾不得什么童生考秀才,连忙开口询问:“这是哪来的白面馒头,莫非你动了咱剩下的存粮!”
说罢不等回应,直接绕开贵七娘进入屋子的杜维连忙拉开土炕上的木条旗子。
“空的!”
大惊失色的杜维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摸索了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摸到,才确认自己不是因为没吃饭导致眼花了。
悄无声息靠近的贵七娘拿着一身樵夫的衣物和装着存放着馒头篮子的箩筐放在杜维身旁,缓缓说道:
“儿子九日后就要参加县试,我们七代农耕,再穷下去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愤怒起来的杜维瞬间被这一句断子绝孙打的浑身冰凉冰凉的,迟疑片刻,还是将以后吃什么的问题压在了心里,改口询问:
“那菩萨庙当真管用,为何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庙祝的话,就是城隍大老爷的心里话,家里有啥值得图谋的?。”
训斥的贵七娘第一次有了人气,却是为了和丈夫毫不相干的城隍。
心中拔凉拔凉的杜维自知已经没了退路,白面馒头做出来就不能退回去了,只能一条路走到死。
再说了自家婆娘怎会骗自己,为了儿子的前途,去试试也无妨。
看着一动不动的贵七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杜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时间紧迫,得赶紧赶路。
一阵忙里忙外的收拾后,穿上樵夫衣物的杜维背起了箩筐,在叮嘱贵七娘地里还有一些掩埋的地瓜可以做为粮食后,就离家而去了。
说来杜维也是谨慎,特意从西柳村的家里赶到镇里的算命摊位上,特意敲了算命老道画在地板上的道符,这才赶往前去菩萨庙的道路。
月黑风高下。
被疲惫与饥饿困扰的杜维,感叹着世间的美好似乎与自己毫不相干,自己好似一头牛一般,一直劳累着,直到死去。
不过还好。
人比耕田的牛强一点,为了主人耕了一辈子田,临死时被偷偷宰杀解刨,全身血肉都被吃进肚子里。
不知过来多久中,依靠着星象赶路的杜维走到一座森林外围。
先是疑惑怎么有一座森林,但在看到里面有一些比较“昂贵”的草药时。
心中感叹天无绝人之路,以后一段时间内谋生的活计,可以采摘这里的草药换取钱财的杜维义无反顾的钻进森林,拔起草药放在箩筐内。
随着越发深入森林,树木愈发高大笔挺、树冠茂盛,同时周围的黑暗也越加浓厚,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不在不在觉中走到一座庙宇前的杜维,抬起头来一看。
血红的题匾挂在上庙宇门上一尺之处,上述“泥菩萨庙”四个大字,两侧是朱红的墙壁,隐隐约约有阵阵念经声从庙宇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