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只有一两人,倒也不足为惧,可以轻易扫清,但奈何这道术学习简单,效果拔群。
加上‘你也不想干了坏事,没人帮你遮掩天机吧?’——这等朴素的口号下,无数魔道修士闲来无事便运转一二,达成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崇高精神,互相混淆视听。
自此,占卜推演之道,由‘观天听命’变成了‘披沙拣金’,甚至‘屎里掏针’都不为过。
你根本不知道魔道修士往里面塞了什么,甚至看到几段零碎的《霸道师弟爱上我》的可能性都比占卜到正确信息的概率高。
坤元真人在艰难地“掏”了半晌后,在阅读了一段《绝世道君爱上凡蜕境的我》后,满脸晦气地决定放弃。
转而提起笔,运起法力,写就一道奏折,将其呈给了——九天飞玄昭明提摄八万四千山河监察大帝!
奏折很快呈到九天飞玄殿。
殿宇深处,一名女冠盘膝坐于云床。
她身量显得娇小,一身九色凤文织锦的道袍穿在身上,却非但不显宽大,反倒因那繁复华美的纹样,衬得她愈发尊贵,有一种与身形不符的沉甸威严。
她正是此殿之主,提摄玄度,监察万界,飞玄道君。
“楼重玄……倒是有意思。”
飞玄道君的声线清悦,并未伸手,那玉简便已自行展开,其中记载的天门大授之事,已在她心念微动间,了然于胸。
那所谓的九天太始玄都佑圣灵应帝君,并非玄都天中正经供奉的仙神,更像是玄都天应劫显化,其根本目的,似乎是为了给那位真正的玄女箓继承者护法。
也难怪楼重玄那样的符痴不要。
但凡玄都天垂下一道寻常的三品真君箓,凭他那枯坐一生的苦功,或许也就顺水推舟地接了。
偏生是这等带着施舍与护持意味的帝君之箓,就好像在说:你不行,你去给玄女护法吧。
这对楼重玄那般将符道看得比天还大的狂人而言,不啻于一种侮辱,狠狠地搓了他的傲气。
“这真是……”
飞玄道君摇了摇头,她也懒得多想楼重玄的心思,天下痴人何其多,随他去便是。
更何况,眼下的重点是……九天玄女箓究竟授在了何处,又授在了谁人身上?
是谁,截获了本该属于玄都天宗的玄女箓?
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窥探、算计她玄都天宗的根本传承?!
她双目阖上,神念沉入冥冥。
刹那间,天机长河在她面前铺展开来,那本该清澈见底,映照万物轨迹的命运之水,此刻却浑浊不堪,无数虚假错乱的讯息如河底的淤泥般翻涌不休,腥秽之气扑面而来。
便是以飞玄道君的修为,也需耗费莫大心神,才能在这片混沌中分辨真伪,大是不便。
“一群只会搅浑水的鼠辈。”
飞玄道君的声音冷了下来:“往日不愿与尔等计较,今日既然有人敢窥探玄女箓,若不行雷霆手段,荡清寰宇,岂非让人看轻了我玄都天宗?”
她冷哼一声,双袖一展,河图洛书便显化而出,玄妙图案随她运起,便将整个真界披露。
但见其中,每一个大千世界、每一座洞天福地,都是一个大小不一、光华各异的气泡,在无垠的虚空中沉浮生灭。
一时间,整个真界都为之动荡!
无数正在闭关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搅动着天机。
修为稍高者,如那些神藏炼师,更是能清晰地感应到一股无可匹敌的意志,正循着那些污秽的天机轨迹,横冲直撞,一路碾压而去,行犁庭扫穴的雷霆之举。
不少躲在暗处,以秘法遮蔽自身天机的魔道修士,在这股霸道的力量面前,只觉得自己的藏身之处瞬间暴露在烈日之下。
下一刻,便有煌煌天威降临,或是神雷天降,或是剑气横空,将他们连同藏身的洞府一并打得灰飞烟灭。
飞玄道君循着那些胆敢在玄女箓降世时还释放污秽天机的源头,直接以大法力一路杀了过去,一时间,真界各处惨叫连连。
随着飞玄道君强行拨开重重迷雾,那片污浊的泡影之海,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强盛的阴阳二气,猛然冲破了真界外围一个‘气泡’,贯穿天外太虚之中。
“阴阳道果?”
飞玄道君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合欢宗吗?如今才接引神藏……倒不知是哪位道友算计,竟磨蹭到现在才将这神藏摘回真界。只是如今这个时机……却是巧合了。莫非,玄女箓之事与他们有关?”
她陷入了思索。这摘取神藏、弥补真界之举,不论是谁所为,都是有助真界的大功德,若是贸然插手,恐生嫌恶啊!
好在,就在她神通运转,神光兵峰即将降临,强行破开那方洞天之际,河图洛书之上追溯的轨迹终于显化。
最终,那道源于六丁六甲的神光,停滞在了三座悬浮于水天之间的神山之上。
“咦?”
飞玄道君看清那景象,先是一怔,随即那张威严的玉容上,竟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嫌弃。
“天墟?”
“这倒还不如与他人生些嫌恶,斗法一通还算畅快,这叫什么事啊!”
飞玄道君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莹润的贝齿,甚至无意识地轻轻咬住了红唇,
因为她想起一个讨厌的人,当年她被那个无赖讨要走过不少东西,说是出借,但到现在一件也不见归还。
若是有幸,这家伙被人绑起来,塞麻袋里,她绝对要不顾形象,跳起来踹这家伙。
在她借出的东西里,她倒是记得,有一卷玄女残篇。
但那残篇她早已研究过无数遍,除了内容深奥些,最多也只能引动六甲神将的感应,绝无可能引动六丁玉女,更遑论那至高无上的玄女箓了。
“而且,我当初借他之时,天机明示,天墟与玄女传承无缘……怎么会这样呢?”
飞玄道君百思不得其解,那么结果,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有人改变了天机!”
飞玄道君立刻意识到了关键,但还不待等她推演,就见面前景象中的水天开始模糊,一股熟悉又让她头疼的气机,正逆溯着她的神通降临。
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在飞玄道君心中猛然浮现。
“坏了,要遭截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