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东南战事,中原旱涝,还有好几个地方都在闹农民起义...国库入不敷出,幸相和殿下也是没办法。”
“所以我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珂望了望天,“倭寇打了就跑,你说我追还是不追?追的话就要海战,海战就要拼船和炮,那都是银子啊...军费开支过大,朝中就有人弹劾;若是紧着钱使,军心不齐,战斗力又不足。幸相令我速战,我如何速战?”
张琦玉分辨不清其中真假,但隐约觉得时珂有引导他的意思,他反问道:“时将军觉得应该如何?”
“我觉得该弃东南,保大局。再这样下去,哪怕赢了倭寇,也会把国力耗干,不如当断则断。”
张琦玉心中一惊,割地与卖国无异,时珂前面铺垫许多,竟只为将这句石破天惊的话显得合理些。
正思索着,一名小军官走到两人面前,对张琦玉说:“张大人,有信差来军营找您。”
“还请张兄将我的话挂些在心上,”时珂冲张琦玉拱拱手,“时某是个粗人,在朝堂上说不了话,麻烦张兄了。”
“那是自然。”张琦玉回礼,跟着小军官往战场外走去。
时珂看着张琦玉背影,眼神渐渐变冷,忽觉手中还握着张琦玉递给他的帕子,叹了口气,收进了怀中。
...
“张大人,这是您的两封信。”信差将信交给张琦玉,鞠了鞠身,离开了军营。
原以为是京中有什么情况,却没想到并不是官差来送信,张琦玉松了口气,一封封打开了来看。
第一份是靳微的,言简意赅,只有三字——别回京。
他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第二封信是他父亲的——信中说到张琦岚在太子府上毒杀了一名宠妾,太子似乎有意治罪,需要张琦玉写信给太子求情。
关于张琦岚,他并不十分担心...起码到目前为止,谢清晏和幸世邈还用得着他们张家,不至于为了一个妾室就撕破脸。
他靠在椅背,望了帐顶许久,却思索想不明白靳微为什么让他别回京。
靳微是个聪明人,天生的政客,对于人心的把控和风向变动的嗅觉远在他之上,且两人是自幼的好友,断然不会害他。
可京中到底有什么情形,才能让靳微冒着风险提醒他?
张琦玉的随身家仆进了营帐,手中拿着干净的衣衫:“公子,小的给您弄好热水了,您洗了后换身干净衣服吧。”
“长安,我问你件事,你如实答。”张琦玉说。
“好。”
“京中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长安是他的家仆,与京中张府常有书信,有些他不知道的事,长安却可能知道。
长安一愣,连连摇头,犹豫片刻后,支支吾吾道:“有一件事...老爷让小人千万得瞒着您,还让小的管好在您身边走动的人...别听了后着急。”
“什么事?”
“公子,您听了后千万别给老爷说,老爷非得打死小的不可。”
“你快说...”
“老爷说,公主殿下好像要被送去北蛮和亲了。”
张琦玉惊得起身,心存侥幸地问:“哪个公主?!”
“就是...就是嫁给伏大人的那个公主...”长安声音越说越低。
“去备马!”
张琦玉奔向风雪。
...
三天后张琦玉到了齐京,在南城门,他见到了靳微的马车。
连日奔波,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沾了血污的衣衫,隐隐发臭。他敲了敲马车的窗户,在窗户被打开前,连忙退后几步,生怕熏着靳微。
靳微似乎等得睡着了,睡眼惺忪地望着面前又脏又臭的男子,压根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发小,直到张琦玉笑了笑,他才认出来这是谁。
“你真是...臭的要死。”话虽这样说,靳微却从车窗内递出一件裘衣给张琦玉:“穿这么少,也没冻死你。”
张琦玉穿上裘衣,挥退左右,笑道:“我知道你会在这等我。”
“我宁愿等不到你。”靳微无奈道:“让你别回京,你还是回来了,你从来就听不进去别人的劝。”
“我担心妹妹。”
“假话,你就是为了女人,为了一个不是你妻子的女人。”
“有我在京中,难道能让你妹妹因为一个没家世的女人抵命了不成?靳渺照顾着她呢。”靳微揉了揉眉心,“我在这等你,是为了提醒你几句话。”
“你来这儿...被有心人看了去,恐怕要说我们结党营私。”
“去他妈的结党营私。”靳微嗤笑一声,“满朝上下谁也不是第一天当官,谁不知道你是我兄弟?我是做给另一个人看的。”
“谁?”
“太子殿下。你待会收拾出个人样,就要去找他,没错吧?”
张琦玉点点头。
“我劝你别去太子府,你有事直接跟幸相谈。”靳微说,“我在这等你,也是为了做给太子看,咱俩关系越铁,他下手越轻。”
“你说明白点。”
“够明白了。”靳微叹了口气,眺望远方阴沉不定的天:“咱们这位太子爷,今时不同往日了,疑心重得很,手段也毒了。”
“你就记住一句话,不管他让你去做什么,你都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