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德里克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两个偷听壁脚的家伙,那双经历无数战火的眼睛微微眯起,扫视着他们,仿佛在思考该从哪里下刀比较顺手。
被抓包的威廉身体一僵,随即脸上堆起一个极其谄媚且心虚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试图拉开安全距离:“嘿……嘿嘿……帕德里克,我的老兄弟!我说……我们只是路过,意外躲在这里,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你信吗?”
“你说呢?”帕德里克的右手缓缓握紧,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脸上的寒意又加重了几分。
就在威廉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提前体验一下东罗马军区公爵的武力值时,救星再次天降!
又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威廉?帕德里克?还有卡娜和瓦兰?你们怎么全都挤在这里啊?”来人正是德摩尔公爵,拉缇夫的父亲。他看着这诡异聚集的一群人,脸上写满了困惑。
帕德里克皱了皱眉,但还是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威廉则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向好友投去无比感激的目光。
德摩尔虽然好奇,但显然有更要紧的事,他焦急地四下张望,语速飞快地问道:“你们看见我那个不省心的儿子拉缇夫了吗?或者看到一个穿黑衣服、很生气的姑娘,叫阿迪莱的?”
“……刚从那扇窗户出去。”卡娜好心地指了指那扇还在晃动的窗户。
德摩尔一听就急了,二话不说就想学着阿迪莱的样子也从窗户跳出去,却被眼疾手快的帕德里克和威廉一左一右死死拦了下来。
“哎哎!老伙计!别着急啊!年轻人闹点矛盾,让他们自己解决嘛!”威廉紧紧抱着德摩尔的胳膊劝道。
“就是,你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帕德里克也皱着眉问道,他感觉这事似乎和他们刚才想的有点不一样。
德摩尔被两人拦得动弹不得,急得直跺脚,只得转身解释道:“我得赶紧把这东西还给我儿子或者阿迪莱姑娘!不然我那蠢儿子又要倒大霉,吃苦头了!”
说着,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展示给众人看——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带鞘匕首。鞘身通体呈暗哑的黑色,但仔细看去,上面却用极其精细的工艺镶嵌着繁复无比的银色花纹,那图案充满了异域风情,带着明显的萨拉森艺术风格,神秘而古老。
“这……这不会就是阿迪莱说的那个……‘最重要的东西’吧?!”卡娜吃惊地掩住了嘴,瞬间为自己刚才那番“拉缇夫采花惹祸”的脑补感到一丝不好意思。看来是误会了?
“没错!就是它!”德摩尔没察觉到几人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只是焦急地解释道,“都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为了从某个难缠的萨拉森贵族那里套取情报,就……就一时昏了头,偷偷把阿迪莱珍爱的这把家传匕首‘借’去当信物贿赂人家了!骗人家说是定情信物!这两天才好不容易偷偷……呃,‘拿’回来。要是被阿迪莱知道他把她的宝贝拿去干这个,非活劈了他不可!”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厅内的气氛陷入了某种混合着尴尬、好笑和无奈的诡异沉默中。
最后还是瓦兰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提议道:“要不……我们都出去帮忙找找?应该还没跑远。”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惊喜与希望的声音,突然从大厅门口的方向传来:
“我的亲爹啊!您可算来了!!!”
只见一身更加狼狈、金发上甚至还沾着几片草叶的拉缇夫,连滚带爬地从门口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老爹手中那把眼熟的匕首,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太好了!总算回来了!得救了!不然阿迪莱非把我大卸八块不可!”
拉缇夫完全沉浸在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安全感中,以至于忽略了现场诡异的气氛和多了好些人。
瓦兰则是一脸不可置信,指着他刚才钻出去的窗户:“你……你怎么从门口回来了?我明明看着你……”
“从窗户翻出去的,对吧?”拉缇夫此刻惊魂稍定,那股熟悉的洋洋得意劲儿又回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得意地一扬下巴,“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料定阿迪莱绝对想不到,我跑出去绕了一圈之后,又会大胆地折返回来!这就叫灯下黑!兵法!懂吗?”
然而,他得意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
一个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风、却又带着熊熊怒火的女声,如同索命梵音般,再次从他身后门口的方向响起:
“那可——不一定!!!”
拉缇夫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血色尽褪。他甚至来不及回头,求生本能驱使下,他猛地将父亲手中那把刚刚捂热乎的匕首一把夺过,看也不看就朝着身后声音的来源方向奋力一丢!同时,身体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像一只受惊的肥仓鼠,手脚并用地再次扑向那扇命运多舛的窗户,试图第二次钻窗逃生!
刚刚冲进门口的阿迪莱,眼见一道黑光迎面飞来,下意识地一个灵巧的侧身翻滚,精准地将空中旋转的匕首接在手中。她低头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再抬头时,眼中寒光更盛,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矫健的雌豹,再次跃起,紧随其后跳出了窗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尾音在空气中回荡:“拉缇夫!你死定了!!!”
德摩尔公爵伸出去的、试图拦住儿子或者把匕首交代清楚的右手,还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他眼睁睁看着儿子再次上演生死时速,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声沉重无比、充满了无力感和沧桑感的叹息:
“唉……我这倒霉儿子啊……”
身为老友的帕德里克,走上前,同情地拍了拍德摩尔的肩膀,试图宽慰道:“年轻人嘛,总是精力旺盛、毛毛躁躁了些……闯点祸,也正常。”
威廉也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老伙计,想开点。等以后成了家,有个厉害媳妇管着,说不定就好了。”
德摩尔闻言,脸上的愁容反而更深了,他重重地又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成家?就他这德行?唉……我去哪才能找到一个能管得住他、降得住他、让他不敢再胡作非为的女子啊?这简直比让公牛学会绣花还难!”
一旁的卡娜却是眼睛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自己父亲的胳膊,然后朝着那扇空荡荡的窗户努了努嘴,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喏?眼前这不就现成一个能追得他满世界乱窜、能打得他抱头鼠窜、看起来还挺‘管得住’他的吗?虽然方式……激烈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