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阮知微来到北平,亲眼看见阮响的时候,她的心里莫名冒出了几个字——阮姐老了。
阮响快七十了,她不可能不老,这对阮知微来说是件很悲伤的事。
在她心里,阮响还是二十出头的样子,那时候的阮响脸上没有一丝皱纹,高大而强健,她仿佛一座山,任何想要挑战这座山的人都会得到最残酷的镇压。
但现在阮响虽然仍旧背挺得笔直,可她仍旧老了,她的脸上满是沟壑,颧骨再撑不住脸上的皮肉,人也削瘦了,一头银白的短发,她坐在那里,眼底满是温和的光。
她平静而自然的老去了,没有任何不甘。
“阮姐。”阮知微颔首。
阮响就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微笑着说:“坐吧。”
阮知微有些拘束的坐下。
曾经的阮知微会好奇,阮响有权欲吗?或者说是凡人的欲望?
凡人一生所求,不过金钱、权势、美人。
但阮响至今都只有两个勤卫兵,她很有权,可她几乎没有时间行使任何私人权力,更别说美人了,阮响不爱男色也不爱女色。
如果她愿意的话,只要勾勾手,无论男女都会前赴后继。
她简直不像是个人了!
可现在,阮知微忽然从阮响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欲望。
阮响很温和,但那温和中带着遗憾——她已经老了,渐渐力不从心,这座她所驱使的马车一路狂奔,而她抓着缰绳的手逐渐失去了力气。
阮知微懂了,于是她越发紧张,额头甚至冒出了汗珠。
这个国家就是阮响的“孩子”,现在阮响正要把这个孩子交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你会过来不是我一个人做主,中央半数人投票通过了。”阮响笑着说,“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妖怪,不会吃人。”
阮知微连忙说:“不是紧张!是激动!”
阮响:“你这些年都做的很好,严打了几回,你一点劣迹都没有。”
阮知微低着头:“也……也犯过错。”
年轻的时候急功近利,也下过一些离谱的政令。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阮响并不苛责,“人人都会犯错,也都是从错误中汲取教训,知道坑在哪里,这不是什么坏事。”
“我想,你这样谨慎又有能力的人,一定不会辜负百姓。”
阮知微的牙齿都要打颤了。
阮响自然是很温和的,但那是对着百姓,对着并不触碰权力的人,可她对官员是严苛的,她给官员分房,给他们高薪——但这意味着如果有官员胆敢官商勾结与民争利,那么就必然迎来最残酷的惩戒。
历朝历代都少有杀官的,就是杀,也是因为辜负皇恩,而不是欺压百姓,官官相护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一个官员若是因为犯错而死,那么别的官员就要惴惴难安,哪怕彼此并无什么交情都要四处奔走,保这人一命,谁都不想自己将来也遭此一劫!
可阮响杀官是不手软的。
官场暗流汹涌,她对犯错的官员可以给第二次机会,却不会给贪污和欺负百姓的官员第二次机会。
所以到现在为止,下层官吏的上升路依旧还算容易。
毕竟每年都有高级官员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