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云生茫然不解,愤愤道,“我看是毒药!那女人分明是看先生落魄,趁火打劫!她那张脸……是像师娘,可心肠比蛇蝎还毒!师娘才离世多久?她绝不可能是师娘的转世!先生看着那张脸,心里得多痛啊!我……我替先生不值!”
“我都可以想到,何况是先生那般聪明绝顶的人?为何先生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
“值不值,唯有他自己知道。”元丹丘轻轻摇头,目光再次投向宗府,“你看他,最终可曾真的摔袖而去?”
“至于为何太白会变成如此模样……”元丹丘顿了顿,眼中神光闪现,看透重重迷雾,看到了李白身上那与一般人无二……甚至于更要沉重的红尘之气,想了想后开口道:
“太白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云生哑然。他想起先生最后那声嘶哑的“我入赘”,那闭目认命的绝望轮廓。是啊,先生明明可以走的……以先生的本事,就算重伤未愈,真要硬闯,这宗府也未必拦得住……可他终究是留下了。
“那张脸……是枷锁,也是他无法挣脱的因果。”
元丹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紫嫣姑娘的魂火,已经完全熄灭,这或是一朵相似的花。冥冥之中牵引着,让他对着这张酷似的容颜,无法真正狠下心肠。这羞辱,这委屈……是他甘愿为此前那份亏欠,咽下的苦果。”
“那……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云生还是不甘心,小脸皱成一团,“就看着先生在那魔窟里受苦?”
“不是不做,是时机未到。”元丹丘收回手,指尖在袖中掐算着什么,眼神微凝,“此女……宗琬……命格奇异。她与青莲的纠葛,非是简单的强取豪夺。那夜千金买壁,绝非心血来潮。她心中……亦有不平意,有未解之结。此劫,需他们二人自渡。外力强行干预,恐生变数,反害了青莲。”
他看着云生依旧愤愤不平的小脸,语气放缓,带着安抚:“况且,你以为青莲就真的任人宰割了?他那把藏在骨子里的剑,可从未真正生锈。这‘赘婿’的身份是枷锁,却也未必不能成为他蛰伏的‘东山’。静观其变吧,小云生。守护,并非只有拔剑冲杀一种方式。在暗处,看清棋局,在他真正需要时出手,方是上策。”
云生咬着下唇,淡金色的妖瞳里怒火未熄,但元丹丘的话语和那份沉静的力量,终究让他强行压下了立刻冲进去的冲动。
他猫着腰,重新伏低身子,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宗府前厅那扇紧闭的大门,小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在瓦片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好……我听道长的。”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不甘,“但若那女人敢再伤先生一根头发……我管她什么命格因果!定要她好看!”
元丹丘没有再言语,只是微微颔首。清冷的月光洒在他平静无波的侧脸上,也洒在远处那灯火辉煌、却如同巨大牢笼的宗府高墙之上。前厅内的喧嚣似乎已经散去,只余下一片死寂的沉重。
而在那听涛阁的新房窗外,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失去魂魄般倚着冰冷的廊柱。
李白仰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孤月,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平安结——那是许紫嫣当年为他亲手缝制的。
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照不亮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屈辱与茫然,只有那紧抿的唇线,泄露出刻骨的痛楚和不甘的余烬。
夜风呜咽,穿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仿佛也在为这屋檐下的困龙,发出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