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对双方都好…
北祁不必再年年应对妖族南下劫掠,北疆也能通过贸易获得生存所需的物资。
战争没有赢家,和平才是最好的出路。
老骗子忽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易年:
如果有一天,北祁可以在不影响国内的情况下彻底铲除妖族…
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你会不会带领大军踏平阴山?
屋内骤然寂静。
窗外的风似乎也停了,连月光都凝固在地板上,不再流动。
易年没有立刻回答。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茶早已凉透,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不…
他最终开口,声音很轻。
老骗子挑眉:不会?
易年抬起头,目光平静:
不知道…
老骗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笑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响亮,甚至震得油灯的火苗都晃动起来。
好!好一个不知道!
他拍着大腿,眼中满是赞赏,你小子总算说了句实话!
易年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骗子渐渐收敛了笑意,眼神变得深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轻声道,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戒备,谁都无法避免。
人族与妖族的仇恨绵延万年,早已深入骨髓。
即便今日和平共处,谁又能保证百年之后不会再生变故?
在绝对的优势下,没人敢保证自己不会动心…
老骗子叹了口气,你能承认不知道,已经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强多了。
易年望向窗外,月光下的雪原一片苍茫。
是啊,他不知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北祁兵强马壮,妖族势微,他会不会举起屠刀?
他不知道。
人啊,都是自私的。
老骗子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妖族也一样…
人性如此,妖亦如此。
和平的表象下,永远涌动着暗流。
屋内重归寂静。
老骗子指了指窗外:
看到了吗?今晚的月亮特别亮。
易年抬眼望去,皎洁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银白。
远处,隐约可见篝火,像星星般点缀在夜色中。
在白族,只要有光,就还有希望…
老骗子轻声道,至于以后的事…
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些答案,或许连时间都无法给出。
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将易年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低头望着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水面上倒映着自己疲惫的眼睛。
老骗子讲的故事还在脑海中回荡。
师父、南行一、胡不绝,还有眼前这个总爱装疯卖傻的白泽…
他们早在百年之前,就在为这片大陆的未来谋划。
而自己呢?
总是在灾祸降临后才仓促应对。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沉得喘不过气。
怎么?
老骗子斜睨着他,嘴角挂着惯常的戏谑笑容。
觉得自己比不过那些老家伙,受挫了?
易年没有立刻回答。
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有点儿…
他终于轻声承认,你们看得太远了…
老骗子突然嗤笑一声,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力道不重却拍散了满室凝重:
傻小子!我们当年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啊…
老人指着窗外被雪覆盖的远山:
你以为你师父生来就是算无遗策的圣山天骄?
听着…
老骗子凑近了些,酒气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能看见隐患的是智者,但肯弯腰补漏的才是担责之人…
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易年心口:你师父选你,从来不是要你重复他的路…
油灯的火苗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将老骗子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扭曲如一条蛰伏的龙。
伸手护住灯芯,昏黄的光映在皱纹纵横的脸上,每一条沟壑都仿佛刻着岁月的无奈。
其实南行一和胡不绝做得很好…
老骗子摩挲着椅子上的裂痕,声音沙哑:
特别是在帝江出现以后,南屿妖族学人族的文字,穿人族的衣裳,连小妖崽子们都会背《三字经》了…
若是没有这场战争…
老骗子的嘴角起了一丝笑意,看上去有无奈,还有别的。
一时间,易年看不清。
再过百年,那里本可能就会变成第二个南昭…
易年望着老骗子消散的神情,忽然想起师父房里那本《周天星衍术》的残卷。
扉页上用朱砂写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