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踮起脚尖看着船前的海,作势抖了抖,又搓了搓手,才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们常年在长河里行走,河宽的地方也是四下水茫茫,可毕竟还能远远的朦朦胧胧看得到河岸或高山或崖,不象这海里,四下里除了水还是水,和天连在了一块似的,分不清东西南北,象没个尽头。”
高个子爽朗一笑:
“小兄弟且放心吧,这次领航的是我们海鹰帮的老艾哥,他十岁上下就已经开始在船上学看日瓣方向,十四岁上已经可以独立领航,他今年四十有五,在这东海领航三十多年,从未出过一次差错。原本他腿脚有些不好,若不是这次要去的是新罗国,他也不会非来不可。”
黑子听子,笑得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
“老艾哥,我们可知道他,我们帮里的领航大哥就常提他,说他不但能看日月辨别方向,还可以看水流预测天气,厉害极了,大哥大哥,他是不是真能预测天气?那不是比钦天监还厉害?”
海鹰帮的众人都笑了:
“怎么不是真的?咱们这次出海前他天天在海边看着,几天前就说今天最适合了,说今天往后几天都有太阳,风浪还小,这不,张先生从京里请来的那阴阳师算的不也是今天吗?这个起航的日子,除了张先生和阴阳师本人,未出船时,可没人知道,可见,老艾哥看得没错。”
黑子竖起大拇指:
“老艾哥好样的,等会吃饭时,我得敬他一杯。”
说完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
“这次出来,我可带了好酒,上回我们押运去京城时卖的,足要三两银子一小坛,贵是贵,味道实在不是一般的好,开了坛,一里远都闻得香味,我没舍得喝完,怕被我们二当家发现,这次装在酒葫芦里,用狼皮套子套了个严实,等今晚吃饭,我拿一杯去孝敬他老人家……”
“黑子,不拿一杯孝敬我老人家吗?”
不知何时,白文良,冉成志俩人已站在众人身后。黑子回头一看到白文良,不由吓了一跳,知道自己的话被他听了去,也无从抵赖了,原本神彩飞扬,这会却耷拉着脑袋,期期艾艾的道:
“二当家的,我知道错了,我原本也没打算喝,听说是好酒,买回来给我师父的,谁知道他去了滁州,我又怕放在家里不安全,我爹就是个狗鼻子,只要家里有酒,可瞒不过他,您也知道,他喝了酒,我娘和我小妹可又得遭罪了……”
白文良自然知道黑子家里的事,一个醉了酒就发酒疯的爹,小时候经常被打得半死,后来跟了帮里的老宋,虽说是师徒,可老宋待他如亲子一般,把一身水上功夫尽数倾囊而授,黑子悟性高,人又肯吃苦,如今水上功夫,在帮里也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这黑子性子活,可人却极孝顺,老宋爱酒,于是这黑子去到哪个地方,第一时间就是向当地人打听他们那里最好的酒。他的工钱除了留给母亲做日常家用,还存一些给妹妹日后做嫁妆,余下的,几乎都用来买好酒孝敬老宋了。
白文良看着黑子低着的脑袋,道:
“你虽事出有因,但还是坏了规矩,你那酒,现在拿了送去我房里,今天先不罚你,等这次回去,罚你一半工钱,小惩大诫,你可服?”
黑子一听,简直想冲过去抱着白文良,他急急道:
“二当家英明,黑子这就去取酒。”
说完风一般冲了出去,生怕白文良反悔了,这罚他服呀,简直太服了。
冉成志见状,不由笑了起来:
“你呀!还是和从前一般。”
然后又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俩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你是当不了大当家的,这样心慈手软。”
白文良轻轻笑了:
“这二当家就挺好。”
冉成志摇了摇头,望着远处道:
“世上的人若都象你,便天下太平了。”
白文良拍了拍他的肩:
“我们管不了那些我们管不到的,管好自已能管的便好。”
冉成志想了想,也真心笑了:
“你倒是通透。”
船头众人见黑子灰溜溜走了,也哄笑着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