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撇嘴,给老和尚也倒了一杯茶。
窗外天色渐晚,屋内烛火温暖明亮。
盛筱淑忽然问:“老和尚年轻的时候想过今日吗?”
“那哪能,我如浮沉这般年龄的时候还未入佛门,漫山遍野跑的时候心中想的是仗剑天涯、锄强扶弱。跟所有这个年岁的小屁孩一样。”
浮沉第一次听到师父说起这些事情,连忙竖起耳朵睁大眼睛仔细听着看着。
盛筱淑问:“那是谁让你收心了?”
空也嘿嘿一笑:“有个人在我面前重伤而死,他作恶多端死得其所。但是临死前却害怕来世也如这般不得好死,想求上苍将此生的罪孽留在此生,不关来世。”
“当时他身边只有我一人,他拖着一身的血,挠破了手指甲也要从地上撑起来求我,求我替他念一段往生经文。他愿意把身后所有财产和身边一把亲如情人的宝剑全部赠予我,只为求个心安。”
老和尚抿了口茶,继续用那种缓慢无力的腔调说:“但是当时的我一脑门的刀光剑影,哪里知道什么往生经,最后那个人就在我面前绝望又痛苦地死去了。”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缓了很久。
然后忽然转移了话题:“那颗珠子应该在你这吧。”
盛筱淑一愣,然后道:“你就是什么都喜欢操心才被老天爷看不惯要早点收了你。”
“好好保管它,想要拿到玄鸟翎,你需要蓄尘珠。浮沉。”
“师父。”
“你往郎鹰去的那一趟可有找到自己的禅?”
浮沉说:“是,师父,我……”
“不必说与任何人听。”
老和尚阻拦了他,说:“当有一天,不说而人人都能明白你的禅,那你便是大成了。”
浮沉眼神晃动了一下,低下头去。
盛筱淑问:“老和尚你都不问问我吗?”
“你有什么好问的,你虽是我的弟子,但走的是自己的路,不需要旁人去指导。”
她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呵呵呵,收了你们这两个弟子,也是老僧我这辈子的福气咯。”
老和尚低低笑着。
窗外槐雨烟云,一室茶香,安安静静的。
盛筱淑在白马寺住了两日,两日后的清晨,在沾染了露珠的晨钟声里,那开了快五年的菩提树花簌簌落下,铺了一地。
白马寺的空也大师在自己禅房外的槐树下坐地圆寂,白马寺闭寺三日,安置大师的圣体、洒扫收捡大师留下的遗物。
当天傍晚时分,盛筱淑带了一封信,在菩提树下捡了一把落花,撑着伞一个人下山。
刚走到山道口,前方立着一个人影。
一身玄衣,脊背笔直,侧脸在夕阳的逆光里呈现出一种压迫视觉神经的好看。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被山间细雨染上冷色的双眼瞬间被吹化成春水。
“我来接你。”
盛筱淑鼻子一酸。
软软地唤了声:“谢维安。”
他走近几步,擦去她眼角未忍住的泪珠,牵起了她的手,说:“走吧。”
白鹤等在山脚,夜幕降临时分,看到的是自家家主抱着盛筱淑缓缓走来,眼神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