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数日之前,闻得此等“提灵”机缘,李念安或会雀跃不已,倾耳细听。
然历经近日种种变故,亲见母亲因那邪异石像而日渐疯魔,他心中早已笃定,必是那妖物蛊惑控制了母亲心神。
然此物一直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非要给自己弄什么“提灵”之事,李念安他心底唯有抗拒与恐惧。
此刻,将一切真相禀明父亲李牧之的念头,在他心中如明灯般清晰坚定。
他深信,在这长亭县内,或许唯有心思深沉、手段非凡的父亲,方能阻遏此等邪祟之事。
然眼下,他深知绝不可在杨嬷嬷面前流露半分真实心绪,只得强压下翻涌的思绪,故作顺从。
他抬起小脸,努力挤出一丝依赖与怯懦,声音微微发颤道:
“杨嬷嬷的意思,安儿明白了……”
他顿了顿,目光怯生生地望向门口方向,又追问道:
“只是…只是今夜施行法术之时,母亲…还有嬷嬷,都不能在一旁陪着我么?独留我一人面对尊者……我…我心中实在有些害怕。”
闻听李念安话语中带着惊惧,终究是母子连心,门外的柳清雅再按捺不住,疾步踏入室内,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连声宽慰道:
“安儿莫怕,莫怕!娘在这儿呢。
此法虽看似玄异,却实实是为你好啊!
待尊者为你‘提灵’之后,灵窍顿开,愚钝尽消,从前读不通的书文、悟不透的事理,皆能豁然开朗。
到那时,你定然会明白,为娘今日所做的一切,纵有千般不是,其初心皆是为了你的前程打算!”
感受着母亲怀抱的温暖与话语中的急切,李念安坚硬的心防不禁生出一丝裂隙,动摇起来。
他仰起小脸,眼中水光潋滟,怯怯问道:
“母亲……孩儿……孩儿可否不‘提灵’?就这样……就这样不好么?”
柳清雅一听他竟欲拒绝,脸色微变,忙不迭地柔声劝道:
“万万不可!安儿,你且放宽心,杨嬷嬷早已详细问过尊者,此法施行之时,你并不会感到丝毫痛楚,便会如酣然入梦一般舒适。
待你一觉醒来,世间万理便已了然于胸。”
她见李念安仍似有疑惧,便抛出最有力的诱饵,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无比的蛊惑:
“你莫非不介意,你父亲如今将满心宠爱、万千目光都倾注于那李毓身上?
只要你经此‘提灵’,脱胎换骨,变得聪慧明达,你父亲往后的器重与瞩目,必定只属于你一人!
这偌大侯府的百年基业,将来也唯有你,名正言顺,承继一切!”
李念安怯怯地抬眸,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认真,道:
“可是母亲…孩儿…孩儿如今不想继承侯府了…
这位置,让与弟弟李毓,可好?”
此念并非他一时兴起。
早在京中侯府时,见老侯爷终日为朝务琐事、家族前程劳心费神,时常眉头紧锁,他便觉得那承继之责重逾千斤,自己只愿纵情玩乐,实非那块材料。
只是彼时尚未知有弟弟存在,且母亲日日耳提面命,告诫他侯府一切将来尽归于他,故才将这怯懦退缩的念头深埋心底。